第十章_連逃都做不好

 

 

 

二十歲的璽克總算撐到演講結束,他被迫大喊好幾次:「全世界的人都愛我、他們都願意幫助我、只要我放寬心胸接受他們,世界就會更美好!」

璽克希望那個更美好的世界不僅只有愛,更重要是要有夠他吃住的薪水,否則那實在算不上什麼好世界。而從這裡的董事長如此重視這個講座看來,恐怕讓員工把愛看得比薪水更重就是他的目的。

這裡的董事長闊啥照慣例上台和主講人互相恭維,說對方是給這個世界帶來最多正向影響的人物。兩邊的安全人員全都緊張起來,顯然這次他們還是沒能給主講人搜身。黛姊這回站在闊啥旁邊,滿臉堆笑的一起站在台上。

幸好闊啥和主講人平安的握完手,主講人還沒爆炸。

女助理拿著大把花束上台。那束花大到遮住了她的臉,只能看到她穿著套裝、踩著高跟鞋,還有腦後的包包頭。璽克盯著花看。花束裡充滿了緞帶、養殖珍珠、花紋紙等等裝飾物,他費了一番功夫才看到花在哪裡。他覺得那些花看起來像是某些有毒植物的嫁接品。花朵、葉子、莖分別屬於不同的品種。組合起來是種璽克認不出來的植物。他本來想著會不會是這年頭花店有新的產品,但仔細一想不對,這是轉換術的結果,花被轉換成了不同的有毒植物。

「不能拿!」璽克大喊出來,拔出祭刀往講台衝。他坐在中間排,距離講台有十公尺以上,他趕不上。

女助理抓著花束包起來的莖那一頭,把花往闊啥身上砸。黛姊用袖子裹住自己的手,大步上前把花束打落,幾片花瓣飛了出去,沾到前排聽眾的皮膚,他們立刻慘叫著跌下椅子,在地上痛苦的打滾。

那名女助理的脖子以下是她應該要有的樣子,但臉卻是諾皮格的臉,長著不是他的頭髮。

「喀咯咯咯咯哈!」諾皮格仰頭大笑,他的嘴唇外掀,牙關不停撞擊。

黛姊拖著闊啥退離講台,主講人也連滾帶爬的往外面逃。安全人員衝上來包圍諾皮格。

諾皮格的笑聲停了,他眼睛睜大,整個表演廳的地面突然變成未乾的水泥,反應不夠快的人都往下沉。聽眾忙著救援同事,各種飄浮術和凝結術出現在表演廳的每個角落,沒人有空管台上怎麼了。

璽克一路踩著沉到一半的椅背衝到前面,跳上講桌。

「朕看到你了!」諾皮格用塗著綠棕色指甲油的手指指著璽克:「你來了,這很好,真是太無聊了!」

法術波動朝璽克直撲而來,結實沉重有如拆房子用的鉛球。璽克在祭刀上凝聚法力切開波動,雖然成功切開了,但是他的虎口和手肘都劇痛起來。

破碎的波動殘塊到處飛濺,碰到的東西全都被轉換,變成黃色小團,很快炸開來在空氣中四散。吸到粉末的人都劇烈咳嗽起來,咳到站都站不穩,更別提施法了,很多才剛爬出水泥的人又開始往下陷。

「焰喙苞子。」璽克用袖子遮住臉。這個吸入太多會致命,更嚴重的則是水泥會讓人窒息。

諾皮格揮舞著手腳,像是拙劣的舞者想要跳出天鵝的舞步,他在台上左右踏步,安全人員射向他的所有攻擊,無論是光柱還是冰柱,都變成了塑膠花,很快在地上鋪成一片地毯。諾皮格說:「你擅長魔藥學對不對啊?人家也稍微研究了一下,朕很厲害吧?朕隨便研究一下就這麼厲害了!」他朝地上淬了一口口水,衝擊波同時成形,把安全人員都打飛出去。璽克祭刀插在桌面上,用護壁撐住,安全人員從他旁邊飛過,直接撞上表演廳最後方的牆面。

棄貓大哥也擋下了這一擊,諾皮格卻接著賞他一發束縛術,把他困在自己的護盾裡,一出來就會整個人僵直。

在諾皮格對付棄貓大哥時,璽克從藥材包裡抽出一個瓶子,拔掉塞子淋在祭刀上然後加熱祭刀。藥水蒸發的酸味在表演廳裡傳開來,苞子還在飛,但人們的呼吸恢復順暢,不再咳了。他們又開始救援同事,並且互相幫助撤出表演廳。

「這只是現榨柳橙汁級的玩意兒,根本不需要研究啊。等你升級到會釀酒再來現吧。」奈莫一面嘲笑諾皮格,一面接替棄貓大哥的空缺。他的祭刀一指,把大批水泥從地上移動到諾皮格頭上。

諾皮格只是咧嘴笑,那堆水泥也變成了塑膠花。

有人成功用連續的護壁面,製造出滿布整個表演廳的穩固走道,聽眾疏散速度快了很多。闊啥也在黛姊扶持下往外逃,但他才跑幾步就癱軟在地,黛姊扛不動他,只能停在那裡。

奈莫不停把鐵椅投向諾皮格,而諾皮格游刃有餘的一一把鐵椅變成塑膠花。他對璽克說:「你明明就和朕是同一種人,為什麼要這麼委屈自己?」

「誰跟你同一種人!」璽克低吼。他向靜止不動的諾皮格拋擲火球、閃電和冰箭,把舞台打出好幾個洞,但那些能夠命中的部分都被變成了塑膠花。

「我們都是真正的法師,我們擁有上天賜與的法力,跟這些偽貨不一樣!」諾皮格的臉扭曲了,他指著闊啥大罵:「什麼大法師,只是比較擅長模仿我們樣子的假貨!」

在人們對法術一無所知,世間沒有半所法術學校,更不用提法術學派的古早時代,只有像諾皮格或璽克這種人,這種天生下來就是法師的人,能夠靠著天賦力量施法。之後人們研究這些特殊能力,找到裡頭的規則,設法加以重現,才慢慢建築起可以靠著學習強化天賦,使天賦較弱的人也能施法的法術系統。像是所尼語系這樣的古老時代法術。這些法術之後經過長期修正發展,又採納魔界來的先進知識,最後才建築出如今這個不怎麼看資質,能夠憑努力翻盤的現代魔法。

 

「我才不懂你在想什麼呢!」璽克祭刀指天,再指向諾皮格,朝他投出了一整座冰山。冰山的尖端刮過天花板,把一路上的魔燈全部撞碎,但是冰山也被變成了花瓣。

璽克怒吼出他在「午餐」上看到的資料:「你明明就有這麼好用的資質,憑你的天賦想讀哪所大學都可以,一堆人找你全額補助免試入學,你幹嘛不去?擺什麼架子啊?換作是我就算要在操場上住帳篷我也會去!」轉換師和死靈師的資質雖然都很稀有,待遇卻是天差地別。璽克因為這個能力,到現在多數騎士還是看他不順眼,而且死靈術在沒死人的時候根本就無處發揮,對一個盡力想保住所有人性命的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多餘的能力了。

轉換術不管在什麼場合、任何時間都能使用,幾乎可以用來解決任何問題,不管在戰場上還是在和平的社會裡轉換師都非常受歡迎。他想要做什麼工作、甚至可以說是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都可以任他挑選。

「午餐」上面說:諾皮格出身於富有的好人家,從小就展現出天賦能力,眾多知名學校爭相邀請他入學,所有人都熱情的歡迎他、 支持他、擁戴他。

就像那個已經逃出去的鬼扯主講者說的:全世界都愛他。

他的人生一帆風順,看起來像是也會保持這樣一直到最後,卻在某一天把全家人都變成木頭,離家出走,就此成為一級通緝犯。

璽克的吼聲大到不需要麥克風就能傳遍全場:「你只要每半年幫人作一次性別轉換術就可以過奢侈的人生,有什麼好不滿的!」

奈莫繼續扔鐵椅,空出一手指著璽克說:「這是偏見。」只要有錢就萬事如意,這是璽克自己的願望。

「你管我!」璽克齜牙裂嘴的威嚇奈莫。後者完全沒被嚇到。

「你居然說這是『只要』?」諾皮格的肩膀顫抖,女助理的外型正在消失,恢復他本來的骨架,頭髮不見了,包頭網掉到地上,但還是穿著女助理的衣服:「你不懂,他們根本不在乎我是誰,他們要的只是我的能力!」

「請問你幾歲了啊?還在抱怨別人不懂你?」奈莫說。

璽克的怒吼蓋過奈莫的譏諷:「你又懂我多少了?憑什麼認為我一定不懂?」諾皮格那句話真的惹毛他了。他在黑暗學院裡難道就不是這樣?如果他不夠優秀,早就完蛋了,誰管他是不是璽克.崔格?諾皮格講得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不被世人了解,這種偏頗的自艾自憐璽克忍不下去。

空氣中出現電流通過的霹啪聲,奈莫看了一眼璽克,璽克正咬牙瞪著諾皮格,背威脅性的拱了起來。聽眾已經全數撤出表演廳,莉絲娜抓住奈莫往門外衝。

法術能量聚集成能量流,在表演廳裡旋轉。這些本來應該完全看不到,只能用感覺去確認存在的法術能量,開始扭曲景色,以帶著無數臉孔的濃霧形象出現。表演廳裡滿是重疊的哭嚎聲。璽克用所尼語唸出他第一個想到、最熟悉的語句,速度快到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也不需要去聽。

先天法師——《魔法術語大典》是用這個辭彙形容璽克和諾皮格這類人——他們在激動時、高度壓力狀態下的能力比平常更強大。就像人們腎上腺素分泌時,力氣也會突然變大。

能量流壓制住所有不是出自於璽克的法術,諾皮格的轉換術失效,壓制棄貓大哥的束縛術也沒了。棄貓大哥和黛姊一人一邊架起闊啥逃出去。

十秒後,表演廳裡所有東西都炸飛出門窗外。

 

 

 

「你做得太過火了。」

「我沒有在反省。」

「我也覺得不需要。可惜諾皮格跑了。」

「這倒是,他挺擅長開溜的,不是嗎?」

「最大的收穫是兩座表演廳現在都毀了,沒有地方可以辦講座了,萬歲!」

「這點我十分贊同。」

表演廳爆破過後半個小時,璽克、奈莫、莉絲娜在警局排排坐,奈莫和璽克交換如前的對話。

「還好那時候沒死人。」奈莫扁嘴說。不然璽克暴走的時候,死者八成會爬起來回應他。

璽克用左手遮住半邊臉,垂著脖子嘆氣:「你知道艾太羅魔信的建地本來是墳場嗎?」由於地價問題,這種土地再利用方式很常見。

「呃,你最好否認到底。」奈莫開始慶幸他們已經離開那裡了。

在極度的壓力、極度激動的情況下,先天法師有時候會能力失控,跟本人的意願無關而自行作用。還好璽克通常都很穩定。要不是伊蓮翠的事情讓他精神衰弱,外加鬼扯演講耗盡他剩餘的耐性和精力,諾皮格還不至於讓他動氣。

輪到他們進去作筆錄。他們剛剛坐下,警察就說:「我們快點解決這件事。剛剛收到通知說街上出現大批殭屍,人手不足,我要盡快過去支援。」

璽克和奈莫合作的點頭。

問完基本資料,報告了過程,警察再次確認:「你之所以施展法術爆破第一表演廳,是因為和諾皮格作戰,對嗎?」

璽克答:「對。」

「諾皮格騷擾艾太羅魔信很久了嗎?」

「不,他從來沒有騷擾過本公司。」璽克用官方說法回答。

「他從來沒有騷擾過本公司,他從來沒有踏進過本公司,甚至可以說,本公司根本沒有人聽說過諾皮格這個人。」奈莫用更進一步的官方說法回答。

「他沒有進入艾太羅魔信,可是你跟他在第一表演廳交戰?」警察皺眉問。

「對。」璽克點頭。

警察放下筆,雙手揉著眼睛,看起來相當疲累。他揮揮手,關掉錄音機:「算了,你們回去吧。我早該知道闊霍蓋姆凱惹勒的手下不可能問出什麼來。」

「我們不是他手下。」璽克澄清。要他承認那個在危急關頭軟腳,連逃跑都做不好的傢伙是他老大,他心裡那個不為荷包進帳負責的角落十分不樂意。

「你們在他的公司工作,但你們不是他手下?」警察再問。

兩人一起點頭。

「那不是他的公司。」璽克補充說明:「那是光明之杖的公司,他只是得到董事長的位子而已,手上沒多少股份。」小碴教過的東西璽克還記得,股東才是公司老大,董事長表面風光,其實除了可以一手搞垮公司之外,什麼事都要股東同意才能做。

「所以你們是魔法院的人?」

兩人低頭沉思。璽克可能算吧,奈莫大概不算。

警察不抱希望的問:「你們和諾皮格交戰是事實吧?」

「對,本公司非常無辜的被某些人捲入這起意外。」璽克答。

「而且本公司每天都無辜到極點的被某些人捲入意外好幾次。」奈莫接著補充。

「原來如此,你們可以回家了。」警察把紙筆收起來。璽克看不出來他到底明白多少,也許是明白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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