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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_戀愛的價值

 

 

 

 

在舒伊洛奴被拐騙到黑夜教團七年後的現在,璽克與小碴的餐會上,大致吃飽以後換璽克發動攻勢:「結果你之前那個女孩子呢?嘉赫娜?」

小碴的目光沿著桌沿轉了一圈,像是在欣賞每個細微的光影變化,然後他露出極富深意的微笑,用強而有力的眼光看著璽克,以低沉的語調說:「璽克,你覺得愛情是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嗎?」

「當然不,吃才是——」

璽克還沒說完,小碴就繼續說下去:「你不覺得人類花費太多心力在戀愛上了嗎?我們有那麼多事情好做,貧富不均、糧食不足、各種天災人禍,當那些貧窮的孩子們吃不到肉的時候,我們怎麼能浪費力氣去談戀愛呢?」

「情侶可以一起當義工啊,慈善團體裡也不少夫妻檔。」璽克說。就算人類不談戀愛,肉也不會變便宜的。

小碴沒在聽璽克說話,慷慨激昂的繼續說:「戀愛不過是媒體造出的假象,是幻覺啊!璽克,你仔細想想,賣食物給人,要有田地要種田、要有養肥的雞鴨,賣衣服、賣家具給人,都要有材料、要加工。這些都是成本。可是賣『愛情』給人,卻是個無本生意,只要憑空捏造一些浪漫情節附加上去,什麼爛東西就都賣翻天了。所以了,媒體都全力吹捧愛情,因為這個最賺啊。」

「但是我買不起肉的時候,我也不會花錢去聽情歌啊。」璽克說。對他來說,生活必需品才是商業基本盤。除了這部分和買書以外,他不怎麼跟商業活動扯上邊。

「璽克,這就是你不懂的地方了。有一則商業寓言是這麼說的:兩個業務員被老闆派到同一個地方去賣鞋,他們去了以後發現,那裡的人都不穿鞋子!其中一個業務員很沮喪的告訴老闆說:『這裡的人不穿鞋子,這個地方沒有商機。』另一個則很高興的跟老闆說:『這裡的人都沒有鞋子穿,這裡處處都是商機!』璽克,對這個故事你怎麼看?」

這個故事璽克也聽過,這堪稱是資本主義國家企業訓練員工時,最常用的寓言第一名。原本的寓意是要人保持正面態度(處處是商機),用正面的方式看待環境(這裡的人都沒有鞋子穿)。

「這是老闆為了讓員工不能抱怨才寫的寓言。」璽克目光異常銳利的說。不同的工作崗位本來就有辛苦與輕鬆之分,有些工作環境就是異常惡劣,導致老闆交付的任務完全沒有達成的可能。只要先告訴員工這個寓言,那麼任務沒有達成(鞋子賣不掉)就都是員工自己不對,絕對不是老闆派的工作內容(把員工派去沒人要買鞋的地方賣鞋)有問題!

小碴想了一下,說:「你的看法很有道理,不過還有另一種說法。這個寓言充分的表達了資本主義價值觀的可怕之處。你看,那個地方的人本來沒有鞋子也活得很好,你看看,那些跑得飛快的蓋洲民族,很多都不穿鞋子的!照樣飛奔打獵!這樣一來,業務員要如何把鞋子賣出去呢?就是要讓他們相信他們需要鞋子!

「業務員可以聲稱沒有鞋子的話神明會生氣,或是捏造不穿鞋子會得的致命疾病,不然就跟他們說一個體面的人類一定要有雙鞋子,就像酋長要有頭冠一樣。你看看,這樣攪亂當地人的生活之後,他們不就會買鞋子了嗎?

「為了把商品賣掉,必須讓不需要這些東西的人,相信他們沒有這些東西不行!要讓那些人相信,他們不是『不穿鞋子這種沒必要的東西』,而是『需要鞋子但是還沒有得穿』!」

璽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碴說:「所以媒體才這樣推崇自由戀愛,說得好像沒有戀愛的人生絕對不可能幸福,其實呢,脫離了戀愛威脅的人生才是真正的自由!就像人本來不需要鞋也能跑跳一樣!」

璽克說出他恍然大悟的內容:「所以你跟嘉赫娜進展不順利。」

小碴眨眨眼,冷靜的微笑說:「我會稱這是『真正的自由。』」他頓了一下,過了兩秒,舔了一口冰淇淋後,突然把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壓低聲音說:「她到底在想什麼啊?為什麼我一點也搞不懂?我整天都在想這件事,差點被學長罵死!」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上次她說她打算進行一連串『瘋狂計畫』,需要一個搭檔。我自願參加,結果她帶我去給人驅魔,從南到北、從東到西,我被至少十種外來和本土宗教的驅魔師做了不下四十次的驅魔儀式。」小碴的表情似乎是心有餘悸:「你覺得她在想什麼?」

「社會學研究啊。你不是說她在讀社會學研究所?」璽克說。研究傳統和外來儀式是社會學的一部分。

小碴好像沒聽見璽克說的話:「她是不是覺得我有潛在的暴力傾向,需要驅逐?還是她被哪個神棍騙了,覺得我需要驅魔?」

璽克覺得兩個都不可能:「如果她的目的真的是要你被驅魔,不會找那麼多不同的宗教,應該只會找騙她的那個神棍重複很多次而已。」

「這樣說起來,有個驅魔師說要她跟他作愛才能驅魔成功,她馬上走出去報警,還把錄音檔交給警方。」

「所以了,她根本不信神棍的話啊。」這世上沒有任何正當的宗教會用作愛來驅魔的。任何要求作愛的宗教人士都是色狼、騙子。

「但是她為什麼要我去驅魔?」

「小碴,你搞錯了一件事。」璽克認真的說:「不是她要抓你去驅魔,是她正好需要一個人被驅魔,而你頂上了那個位子而已。不管你再怎麼努力想把她的行動和你扯上關係,但是她這個行動跟你就是沒有關係。任何一個阿貓阿狗只要能配合就行了。」居然還全程錄音紀錄,目的很明顯是研究。

小碴沉默了。

璽克繼續說:「你不是說沒有戀愛的人生才是自由的嗎?你不應該被她主宰了你的思維,你看看,你現在想盡辦法要說服自己,說她需要你,否則你就不快樂!你本來不需要這樣的!」

小碴垂下眉毛說:「但是那個創造需求理論也是她告訴我的。」

「難怪我總覺得有點社會結構分析的味道。」璽克同情的說。

小碴說:「我受夠奇怪的經文、沖冷水還有被木板打了,我現在聞到香膏的味道就想吐。」

 

 

 

 

苦短廳是現代風格,深宮廳則是古代宮廷裝潢,在一樓,有大片玻璃面對中庭,紅色沉穩的粗圓柱,金漆勾勒的花卉圖案,天然不規則形狀的木桌上刻著書法字。

舒伊洛奴、姒璐和運動服男坐在四人座,運動服男坐在姒璐旁邊。

舒伊洛奴並不覺得這個男人品質有多優良。她看得出來他有錢,這不單是從花錢如流水裡看出來的,還有他的品味和看待食物的方式,都顯示這人打出生就衣食無缺,還多到有剩。

他對端上桌的昂貴美食視若無睹。對他來說,食物存在的意義似乎僅在於可以切成小塊,然後和女孩子玩餵食遊戲。舒伊洛奴可以想像,這個人不管去哪裡吃飯,都是從菜單上最貴的開始點起,不管他吃不吃得下,自然也導致大量的浪費。

那個男孩(舒伊洛奴這樣說他並不是為了表達親暱,而是她不認為這個人骨子裡有一絲一毫男人的成份)為舒伊洛奴和姒璐獻上了大量的讚美,他用迷濛的眼神看女孩們,用非常自然的動作伸手摸他們頭髮。舒伊洛奴閃開了,但姒璐笑著接受了。姒璐和運動服男含情脈脈的對看。

舒伊洛奴不得不承認,這個男孩的眼神很迷人,能讓哪怕是最挑剔的女人相信:「喔,他非常想要我!」不過,她知道男性肚子餓時看食物的眼神也是無比的深情款款。當男性這樣看一個女人,他實際上看的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臉蛋、胸脯、臀部、陰道組成的「性愛套餐」。

比起對自己的渴望,舒伊洛奴更想在男人的眼神裡找到尊重,而這個男性眼裡壓根兒沒有這東西。她甚至無法在這男孩眼裡,發現他對她性格的好奇,這表示他根本無意進行和心靈有關的交流。

運動服男忙著炫耀和暗示姒璐把一切都交給他:「我在——」他說出了本市最精華地段的名字「——上有一棟房子,妳可以想想要放什麼家具。」

舒伊洛奴心想: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專業玩家。她眼尖的發現姒璐拿著新包包,那是她之前沒看過的包。舒伊洛奴是有錢人家的女兒,一眼就看出那應該是正版名牌包。她知道姒璐買不起這種包,八成是這男孩送的。

「……登山的時候,同隊隊友發生高山症,我只好放棄登頂,背他下山——」運動服男忙著炫耀自己的經歷。

姒璐說:「喔,好厲害喔。」

舒伊洛奴在心裡輕蔑的一笑,表面則親切的笑:「高山症有什麼症狀啊?我想知道。」

「那個啊,就吸不進氣啊。我上次去划船的時候——」

高山症跟氣管阻塞是不一樣的。這個人根本沒見過高山症吧。答不上來就轉移話題,轉得臉不紅氣不喘,顯然說謊成性。舒伊洛奴在心裡給這人扣分。

趁著和姒璐一起去洗手間,只有他們兩人時,舒伊洛奴把話說開來:「這個男人是低級貨色,快點甩掉他。」

「妳的意思是說,他有錢是裝出來的嗎?」姒璐驚訝的說。

「那是真的。」舒伊洛奴厭惡的擺了一下手:「但那不會改變他很爛這一點。他只是性徵成熟了而已,根本沒有生育能力。」他只會讓女人一個人去「生」,然後拒絕為孩子付出一分一毫的錢和力去養「育」。以舒伊洛奴的標準,光是性器官運作正常,算不上會生育。

「既然他沒有騙人,為什麼很爛?」

舒伊洛奴咬牙低吼:「資產是真的不代表其他也是真的!現在對妳大方不代表以後也一樣!所有騙人的傢伙都會假造個理想給妳,等妳相信了,理想就變成惡夢!」

「真的嗎?」姒璐跟那個男人在一起時顯得很自在,現在卻露出委屈的表情了。不是因為那個男人騙她這件事使她感到委屈,是舒伊洛奴的話使她感到委屈。

「妳到底怎麼會被這種爛人搭上?」

姒璐說:「就一群人出去玩認識的啊!」

「然後妳就跟人家單獨出來了?」

「沒有!是我跟他魔話說我現在住在霧侶飯店,他就跑到飯店門口等,說看不到我就不走——」

「原來是跟監的變態!」舒伊洛奴更加堅定的認為這男孩很爛了。

「是因為他很喜歡我啦!」姒璐說。

「這男的不正常。」舒伊洛奴咬牙說。追求手段太過火的男性,不管看起來再有型,都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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