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_遊俠

 

 

 

 

 

另一個外國人跟凱巳道別離開。璽克拖著凱巳繼續往龍窩前進,邊走邊說:「那種想讓全世界都加入他們的人,你到底是怎麼讓他們討厭你的?」傳教士大多都很友善,就像一心一意要賣掉商品的商人一樣熱情。像真神騎士這種核心份子,要惹毛他們還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在他們面前大談演化論,他們大概也只會笑著說:「你應該來聽真神的福音。」

「很簡單,我本來是裡面的,然後我出來了。」凱巳說。

璽克停下腳步,對著凱巳問:「你受洗過?」

「出生就受洗了。」

「喔。」在垛洲這樣的人很多,本國很多孩子也都是從小受仙道或佛覺神保護。璽克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問:「那他們不會想把你拉回去?」要把他拉回去,第一件事當然是熱情友善的對待他。

「呃,我加入了會下地獄的組織,所以我是達尼薩的敵人。」

璽克說:「除了真神教哪個組織不會下地獄?」真神教的教義有:一、只有信真神達尼薩才能上天堂。二、沒上天堂的人通通都會下地獄。也因此,真神教認為幽靈不存在,因為死者必定上了天堂或下了地獄。當然了,異教徒和無神論者全都在地獄裡。

這個教義也可以輕易改成任何邪教的教義,把真神改成「布理培格」之類就行了,一點衝突都沒有。

凱巳把衣服奪回來,跟璽克一起走:「有等待拯救跟已經和魔鬼簽約的差別。我對他們來說已經跟魔鬼簽約了。」

「所以你是巫師?」

「不,我是遊俠。」

「沒聽過。」

「我們前往世界各地,守護當地文化,對抗蔓延全世界的文化侵略,創造多元文化共存共榮的未來。」凱巳頓了一下,又說:「艾太羅文化對這個世界來說太重要了,守護艾太羅文化的工作不能全交給艾太羅人!」

璽克的腦袋一下子轉不過來。所以凱巳是某個大組織的一員,而那個組織聽起來跟真神教傳教士一樣在世界各地都有活動,只是目的完全相反。一方想將世界全面真神教化另一方要世界維持多元化。一方看到一群幸福滿足的人,會採取行動改變這些人;另一方看到一群幸福滿足的人,會採取行動讓他們維持下去。

璽克連自己是薩拉法邑朵公民這件事都才剛習慣,突然聽到這種世界公民的思想,他完全無法理解。

凱巳本來相當激昂的抬起頭,接著又低了下來:「我們裡面有些人本來是傳教士,接觸到異國文化以後,發現自己其實不信達尼薩。」

璽克說:「所以你們不是有待拯救的神的羊兒,你們是叛徒。」

「對。」凱巳驕傲的昂起頭。

「所以你是認真的要拜安派特當師父嗎?」璽克問。他真的覺得凱巳沒有很認真要學法術,他本來就擁有能通過國考的實力了。

「我也想保護龍。」

「一半學法術一半保護文化的意思?」

「對。」

璽克還是覺得不能理解。凱巳真不愧是個怪胎,古怪到超乎璽克的理解範圍了。不過璽克也想保護安派特,所以他們至少還有個共通點。「你們保護的地方是自己選的嗎?還是像傳教士一樣是分配的?」

「自己選的。我喜歡艾太羅。」

這些洋人說喜歡和愛的頻率實在太高了,璽克不太習慣。

凱巳繼續說下去:「這裡沒有種族歧視和宗教戰爭,我希望這裡可以一直保持下去。」

「種族歧視啊——」對薩國人來說,那種會血濺街頭的種族歧視是遙遠異國的傳說。至於宗教戰爭,由於本地兩大宗教仙道教和佛覺教,都把信徒兼信兩教、或是有「不信鬼神之說」的人,當成稀鬆平常的事情,在外國人來以前,這裡根本沒有宗教戰爭,也根本無法想像宗教這東西可以成為仇恨之源。直到真神教來了以後,本地才開始出現神輔聚眾搗毀寺廟、朝神像潑穢物和破壞、硬闖進佛覺教徒的聚會大聲讚頌達尼薩等等,宗教仇恨行為。

璽克說:「宗教戰爭我還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討厭,可是你是垛洲人也會碰到種族歧視?」

一般來說,這個世界是垛洲民族在歧視蓋洲民族和因洲民族。垛洲民族除非被另一個垛洲民族歧視,否則不太會成為種族歧視的受害者。就因為薩國的種族歧視很罕見,所以璽克無法想像,那種事可以嚴重到連沒受害的人也對此感到厭惡。

「我在蓋洲的時候,碰到有人一看到我,就認為我一定是種族歧視份子,找我麻煩。」

「啊。」璽克苦笑。

「不過還是有人選擇留在那裡作事。」

「你們全是一群怪人。」

「哈哈。」凱巳笑了。

璽克低頭想了一陣子,然後說:「我實在很擔心你待久了會對這個地方失望。」

璽克發現他對凱巳喜歡艾太羅這件事還是有點高興的。他希望凱巳不會受到太大的打擊。

「認識你、安派特師父還有吉祿瑪,就已經值得了。我愛你們!」凱巳笑說。

「不要說了啊——」璽克大叫著衝向家門。他真的無法適應這麼常說愛的洋人文化,對保守的薩國人來說太刺激了!

 

 

 

 

 

為了恐嚇凱巳不要那麼愛艾太羅、治治這個人的艾太羅熱,璽克努力的告訴他,自己碰過多少惡劣的艾太羅人。並且告訴凱巳,艾太羅人基本人性還是一樣的。凱巳在本地得到的友善待遇跟他來自艾太羅人極為憧憬的歐米迪拿國,他屬於這個世界金錢與權力擁有者的經典形象進恆民族有關,換句話說,凱巳有被看成全世界國家同盟會使者的光環。假如是來自艾太羅人非常不憧憬的國家,有著蓋洲民族的外表,那就很可能被無知的傢伙用看乞丐的眼神看。

「你記不記得上次有個女孩子找你攀談的時候,我突然就針對她說:『任何國家都有窮人。』」璽克說:「因為艾太羅人真的會以為歐米迪拿沒有窮人。」他們也經常不知道蓋洲也有富人。

凱巳很認真的聽完璽克的慘烈艾太羅求職史。最後他說:「但你還找得到求助的地方。你還能判斷自己是時運不濟、說自己是在上流社會裡格格不入,在某些國家,你得不到任何幫助,只好判斷自己是被整個世界排擠了。你在街上走的時候,還能預設跟你不熟的人沒有已經打著害你的算盤。你們有貨車倒的時候全鄉的人都來幫忙收拾貨物打包上車,不是自己佔走。天災時大家互相幫助而不是互相搶劫。你碰到困難還可以找警察幫忙,有些地方警察根本就被殺光了,毒梟統治當地……」

「是沒錯。」這些事情璽克略有耳聞。艾太羅沒有全是好人,但還有一定數量的好人,而且還沒被惡人用數量優勢全部擠出一般人的行列。目前艾太羅的「一般人」這個字眼,指的還是那些沒有整天想著害人,覺得要跟別人互相幫助才對的人們。

雖然他一直碰到惡劣的事,可是在當法師助理時,那一家的僕人後來都對他很好;在焚化爐工作時,其實抗議民眾也有人想要為他說話;在魔話公司裡,全公司除了掌權的那幾個都是好人;跑船時就更不用說了;魔書館的婆婆媽媽肯定沒有打算害他;飯店那次工作是真的很慘,那個單位裡的好人大概已經被逼走光了;旅行時雖然也有碰到壞人,但也有碰到好人。

其實璽克真的碰到很多好人。

「艾太羅人是很努力、很熱情的民族……」

「等一下,我本來是想叫你不要那麼愛艾太羅的,怎麼變成你在勸我不要對艾太羅那麼失望啊?」

「因為我說的都是事實。」凱巳非常認真的說。他看起來好像是打算破除璽克的某種歧視,可能是國家歧視。

「好吧。我國的確是不錯的,至少沒有人在煽動我們打仗。政府雖然很爛,至少還是我們的,不是某間外國企業的。也還有很多人在社會的各個位子上努力作事。雖然不滿意,還是值得為他努力。」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不愛艾太羅的話,會對不起凱巳啊?

「是啊。」凱巳總算笑了。

他們又聊了一陣子,後來璽克把他過去碰到那麼多壞人的經歷,用民間常用的句子總結:「我碰到太多不講理的事,太多不講理的人。」

 

 

 

 

 

晚上,璽克占用家中魔話和舒伊洛奴情話綿綿。其實講的都是一些對別人來說會很無聊的生活小事,但是因為是發生在彼此身上的,所以就變得好玩了。

「你給我寫信吧。」舒伊洛奴說。

「怎麼了嗎?」

「魔話是很方便,可是掛斷以後就沒有了。我想要你寫的信!」

「喔,好啊。」雖然還不知道要寫什麼,不過他總會想到的。

在掛斷魔話之後半小時,有人打魔話來找璽克。

「喂?」

「璽克嗎?我是瑟連。」

「我是。怎麼了?」

「你那邊沒發生什麼事吧?」瑟連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過度鎮定,好像是刻意保持冷靜。

「沒有,平靜到連寫成小說的價值都沒有。」他今天就是看了無聊枯燥的硬書,還有遭遇一點也不有趣的傳教士,這些情節寫成小說肯定賣不掉。

「咦?你在寫小說嗎?」

「怎麼可能。我的文筆能寫流水帳就不錯了。」

「我看你投稿的地方妖魔觀察誌,寫得很不錯啊,可以把孩子們嚇到晚上乖乖睡覺。」

「我只是看到什麼就寫什麼而已。」

「有些小說家也是這樣的。你那邊真的沒有任何可疑的情況嗎?像是跟蹤之類的,門上有奇怪的塗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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