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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到處都是魔法,照明的光芒魔法陣被魔法打到幾十次之後,終於失去作用。餐廳裡只剩下魔法和聖劍的光芒,照亮了亂飛的斷臂殘軀。

一個騎士搖頭大喊:「我下不了手!」

「你這筍子想死啊?快動手!」班納圖的戰袍上都是血,他邊喊邊跟眼前一個拿沉重大刀的邪惡法師戰鬥。對方每一刀都附帶震撼法術,讓班納圖的手發麻,幾乎要握不住聖劍。

被稱為「筍子」的騎士有一頭染成草綠色的硬直短髮。他的聖劍是一根連枝帶葉的竹子,威力比外表看起來大多了。但這把聖劍現在毫無用武之地。筍子騎士面前是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女孩,有一雙明亮的大眼,長髮綁成兩根麻花辮,滿臉淚痕的發抖。她是邪惡法師,但是她也是個柔弱的小女孩,換作在別的地方,這應該是他們保護的對象才對!

在筍子騎士猶豫的時候,又有另一個矮小的邪惡法師朝他投擲冰箭,在他轉身把冰箭打掉的時候,小女孩用凝聚魔法的刀刺進他後腰,刺穿附魔戰袍,還用雙手抓住刀柄往下壓,想把傷口劃大。幸好戰袍纖維纏住她的刀,阻止了她。

小女孩口中喊著:「黑夜王者是永恆之王!」

筍子騎士大叫著往前倒,瑟連衝過來,一劍把小女孩砍死。

「爛筍子!說過幾次了不要手下留情!」瑟連用腳把哀哀叫的筍子騎士踢開,讓同伴照顧他,自己接手對付那個矮小的邪惡法師。

班納圖盪開他對手的刀,抓到隙縫刺穿對方心臟,一解決馬上過來支援瑟連。「笨筍子,居然因為這樣受傷,以後都叫你筍干!」班納圖和瑟連左右夾攻,把矮小的邪惡法師解決掉。

瑟連喘了口氣,抹了一下額上的汗。他們的對手不只有青年男女,還有不少是未成年的孩子,但是邪惡的程度絲毫不輸成年人。像筍子騎士這樣下不了手的人,一下子就會送命。

萊爾諾特女士跳到桌上大喊:「班納圖小隊,還有幾個人?」

「兩個,筍干紅掉了!」班納圖大喊回答。

抵達現場的同伴越來越多,從剛開始騎士戰況危急,轉變成邪惡法師遭受圍攻。

萊爾諾特女士又點名了好幾個小隊,命令他們追殺逃出餐廳的邪惡法師。

瑟連和班納圖衝到中庭時,正好看到璽克和舒伊洛奴拐進核堡小門。

 

核堡底層區通道十分複雜,璽克花了不少時間,走錯路好幾次,才找到當初那個房間。這間房間只有十坪大,裡面有一座很大的傳送門,高度直頂到天花板。它的外表是拱門的樣子,裝在方型石台上。石台前面地上刻有很多個環,裡面有法術符號,用以控制傳送目的地。兩邊牆上也都是刻進牆壁裡的魔法符號,互相連結共鳴,給拱門灌注能量,延長這個傳送門的極限距離。

璽克走進去,發現已經有人在了。傳送門正在啟動中,所有的魔法符號刻痕裡,都有光芒一閃一滅。

蜜姷院長在這裡,璽克一踏進來她就注意到了。她本來正在操作傳送門,現在轉過身來面對璽克和舒伊洛奴。

她看起來好像一下子老了五十歲。過去殘存在她眼裡的傲慢和自我中心,現在全都化為烏有。她沒有受傷,身上只沾到一點點別人噴的血跡。她從一個身居高位,集所有權力於一身的統治者,變成一個空虛的廢人。

「妳在這裡做什麼?」璽克冷聲問:「妳是院長,這裡所有人的領導者。」她說過她愛所有的學生,她說過她愛這所學院,那為什麼她不在最需要她的地方?為什麼她不在餐廳裡,與學生聯手對抗騎士團?她的離開,宣告這個地方所有人再無勝利的希望。

「啊,璽克。啊,璽克!」蜜姷的聲音顫抖著:「我們一起逃吧,逃到沒有聖劍的地方,那些人就不要管了。他們可以幫我們擋住騎士的,我們可以趁現在逃跑啊,可以的,可以——」

雖然璽克很厭惡她,但只有她知道該如何操縱傳送門。璽克點點頭,走到她旁邊問:「再來怎麼操作?」

蜜姷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告訴璽克:「沒有時間設定目標了,直接把目的地往外推,然後啟動這個……注入能量……」

兩人一起操作,很快就設定完畢,開始注入能量。蜜姷還朝某個地方發出一串通訊。

牆上的魔法符號大亮起來,七彩光芒輪流為整個房間染色。拱門中間也有白色的光點出現,集中在一起形成更大的光團。

璽克抓住舒伊洛奴的手,舒伊洛奴緊張的回握。

「找到了!」班納圖的喊聲傳來,他和瑟連撞開房門,衝了進來。

蜜姷迅速施法架起護壁,把兩個騎士擋在房間前段。兩位騎士撞上護壁,後退一步,在附魔戰袍的保護下沒有受傷。瑟連立刻用他的金色樹枝聖劍往護壁上砍下,護壁只顫抖了一下,沒有受傷。班納圖一起砍,也是一樣。他們沒有能力打破蜜姷的護壁,但是蜜姷也沒有能力在這種情況下施展攻擊法術。

班納圖見狀,用聖劍往牆上的法術符號刺下去。他的填充布偶聖劍撞在牆壁上,整個壓扁在上頭,兩秒後,全房間的法術符號先是暗下來,再發出炫目的白光,從班納圖所在的位置往房間深處,法術符號一個接著一個爆炸。碎石四濺,牆上只剩下一堆凹洞。系統受到這樣的破壞,拱門裡的傳送門光團一閃一閃,能量不足無法開通。

「殺了那女孩!」蜜姷一面雙手撐住護壁,一面轉頭大喊:「把她扔進地上的法陣裡獻祭!」

璽克倒吸一口氣。

「快!不然能量不夠,我倆沒辦法離開!」蜜姷尖叫,她的嘴臉扭曲,醜惡無比:「你怕殺害同學是犯罪嗎?我用院長的權限判她死刑,你是替學院行刑!這是榮耀!」

在這地方殺人的原則是:不能留下證據、不能有目擊者、不能失手。

還有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最高原則:不能讓教師不高興。

這些事情在璽克腦中飛掠而過。在這種情況下,證據、目擊者、失手都不用擔心了。

至於教師會不會生氣,在東方學院即將毀滅的此刻,又有什麼意義呢?

璽克走向操作符號,啟動獻祭法陣,然後就站在那裡不動。

「該死的,為了你對我的愛,和你身為黑夜王者寵兒的榮耀,快殺她!」蜜姷大喊。看璽克都不動,她嘗試用不同的方法說服她,她柔聲說:「我們是東方學院的支柱啊,我們死了,東方學院就毀滅了,為了把東方學院傳承下去,我們不能死……你想讓這些邪惡的傢伙得逞嗎?」

對蜜姷的愛?不對,璽克才不愛她。身為黑夜王者寵兒的榮耀?不,這是他被迫接受的頭銜。璽克並不想讓東方學院繼續下去。如今發生的一切,和過去發生的一切,都是這所學院的錯。不管是那些被當作法術材料殺害的無辜百姓、死於同學互鬥的新生、多年來死在試煉場裡的每一個七年級生、每一個被教師處死的學生、捷薏絲、找璽克發洩恨意反被殺掉的瑪法妲、還有今天被騎士團殺死的學院成員、甚至是因為攻打東方學院而喪命的騎士,這一切都是這所學院的錯!璽克不會恨錯人,他不作自欺欺人的事。不管怎麼受眾人吹捧、嘴上如何頌揚這個地方的價值觀,他從來沒有搞錯過——他恨這個地方,也恨代表這地方的蜜姷。

他的恨,就是他良知的聲音。

明明就想忘記,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來,清晰的彷彿她的亡靈在耳邊呢喃。捷薏絲在法庭上說過:「你們做過的所有事情,沒有一件會消失。每一個亡靈,都會糾纏你們直到地獄深處。」

璽克看向舒伊洛奴。她雖然恐懼,卻抿嘴直視璽克,像是不管璽克做出什麼事,她都相信璽克。

這是所謂的信賴,一種在此地彌足珍貴的感情。

璽克舉起祭刀,一刀從蜜姷脖子後面刺進去。

有罪的人,該為這一切負起責任的人是蜜姷。他用這一刀審判她。

蜜姷院長根本發不出聲音,在兩個騎士驚愕的目光中,璽克伸手一拉,把蜜姷的頭割下來拿在手上,屍體推進獻祭法陣裡,冒出白色火焰。

然後他一手拎著蜜姷的頭,一手拉著舒伊洛奴,轉身跳進敞開的傳送門中。

傳送門只開啟了五秒鐘,在兩位騎士來得及追上去之前就關閉了。

璽克眼前的世界不停閃爍,一下子出現石室和壁爐、一下子出現星空,傳送門極不穩定。眼前突然變成純藍色,然後一片黑暗。傳送門的嗡嗡聲消失了。

璽克和舒伊洛奴坐在黑暗中,身體底下的感覺柔軟而潮濕。過了十秒左右,是舒伊洛奴先開口問:「這是哪裡?」

「不知道,往我們要去方向的某個地方。」璽克說。他吸進了一口充滿水氣的冰涼空氣。本來目的地就是亂設的,加上傳送門不穩,他也不知道他們到了哪裡。眼睛漸漸適應黑暗,他開始看到四周有些發光的小蟲,再過一陣子,他開始看到比人臉還大的蘑菇,還有深入頭頂黑暗中的扭曲樹幹。

「某處森林。」璽克皺眉,希望不是他認為的那座森林。他覺得自己聽見遠處傳來魔獸的嗚嗚聲。

不知是喵喵還是汪汪?

璽克雙手捧起蜜姷的頭,和自己的臉等高,直視蜜姷死不瞑目的雙眼。

璽克開口說:「為了我,起來吧。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麼走。我是妳的王。」

 

天亮時,在東方學院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聖潔之盾騎士團有人犧牲,較晚加入戰鬥的光明之杖法師也有出現死者。這座黑暗學院裡所有沒逃成的邪惡法師一個不剩,無人投降,全數死亡。總結起來這次行動是大成功。

萊爾諾特女士帶著一整隊的騎士,到核堡樓上的莎紗夫人房間去。他們通過有黑夜王者雕像的樓梯間時,她露出不屑的眼神,一劍把它的臉打成破片。

往莎紗夫人房間的路上,走道上躺滿了皮膚像石磚一樣的使魔屍體,有些的身體還跟半身畫像黏在一起。這些隱藏在牆壁裡,守衛此處的使魔曾經嘗試襲擊第一批通過這裡的騎士,這就是結果。

莎紗夫人在她的房間裡,仍然和平常一樣兩眼無神的躺在床上,乍看之下就像是死去多時的骷顱,但她還有呼吸。夜裡發生的戰鬥對她沒有絲毫影響,也沒有半點意義。要不是騎士們找到她,她會一直躺在這裡直到嚥氣。五位光明之杖的醫生為她看診,同時檢測她的能力。就算有這麼多人在她旁邊,她還是毫無反應。

用各種儀器和法術在她身上晃過之後,法師說:「對,她就是先知。」

萊爾諾特女士深吸一口氣,下令護送莎紗夫人回騎士團總部。

 

騎士團最初進攻的地方——地下室的餐廳裡,到處都鋪滿了乾涸的血,牆壁和地板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聖劍的刻痕和魔法的焦痕布滿每一個地方。騎士們忙著把屍體搬出去,一個騎士從掉在地上的銀色花紋信封上面踩過。吸飽鮮血的信封一踩就破了,露出裡頭的字。騎士低頭看了一眼,那是所尼語,他看不懂,就不管了。

上面寫的是「奈莫.席亞各」。

 

瑟連忙著收拾戰場。中庭的處刑台被騎士團放火燒掉了,現在中庭以及周圍的每一個地方都排滿了成千上百個屍袋,一望無際。瑟連站在這無數等待掩埋的戰死者中間,抬頭看日出的光芒。

他聽見有同事走過,閒聊著:「你聽說了嗎?有一座塔裡找到國小教材?」「不可能的吧?邪惡法師看國小教材?」「是真的!」

瑟連的腦中浮現起夜裡,他和班納圖在傳送門室裡看到的那一刻,他忘不了在拱門前面,邪惡法師一刀割下同伴頭顱的場面。當時那個護壁力量太強,他聽不到那個女法師對那個年輕男法師說了些什麼,只知道男法師動手殺了自己的同伴。

他忘不了那個年輕男法師的臉,還有他的眼神。他一身黑衣,黑色頭髮、夜一樣的黑色眼瞳,皮膚白得像月光一樣,充滿了不祥的氣息,看起來就像是帶走亡者靈魂的死神。

連同伴都殺的,危險的邪惡法師,竟然在他眼前逃走了!瑟連悔恨的咬緊牙齒,繼續工作。

過了一段時間,去參加任務報告的班納圖回來了。他直直的走過來,一臉凝重的問瑟連:「法師大概定位出那個傳送門的目的地了,你要去追擊嗎?」

瑟連本來黯淡的雙眼馬上有了戰意:「我去。」

「答得好。」班納圖笑了起來。

這時候,剛從傳送門抵達現場的騎士分配完工作,有一名大約二十三歲,身材瘦而結實的騎士走了過來;他綁著高馬尾,髮飾上面穿著木珠和琉璃。他直直走向班納圖說:「早安,我來替補筍子的位子,他『怎麼了』嗎?」

「阿寇兒!」瑟連喊出這名騎士的名字。

班納圖聳聳肩說:「沒死啦。他人在醫院,他現在的任務就是給眾多傷患取笑,好讓大家提振精神。對了,他即日起改叫筍干。」

「你生氣了?」阿寇兒面無表情,只有一邊眉毛微微揚起。

「那傢伙要是敢用這種蠢方法死掉,我一定把他罵到活起來。」班納圖沒有否認阿寇兒的話。

「你們那邊怎麼了?怎麼有空支援這邊?」瑟連問。

「被擺了一道,一個邪惡法師也沒看到。」

北方學院是黑夜教團中央所在,今晚聖潔之盾和光明之杖同時清剿那裡,整個行動最後卻連影子都沒看到。雖然是這麼嚴重的事,阿寇兒還是沒顯露多少情緒:「北方學院根本不在那裡。所有情報都是假的。上頭決定從頭開始計劃圍攻北方學院,所以我這個大隊先打散,支援其他部隊的後續任務。」

「對了,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小隊長?」阿寇兒問班納圖。

班納圖微微勾起嘴角,他也覺得絕對不能放過璽克:「去追殺逃脫的邪惡法師。」

 

枉死慈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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