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月鑑征途

璽克和舒伊洛奴在森林裡前進。四周越來越暗，幾乎看不到東西。璽克拔出祭刀，在刀尖點起光球照明。

為了把手空出來，他把蜜姷的頭掛在腰帶上。

他看到樹枝和樹根上下左右的互相交纏，形成隧道。璽克和舒伊洛奴站在隧道中。

這個隧道看起來不像是自然長成的，比較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經常經過，會撞斷接觸到的任何東西，所以樹枝沒辦法長到中間來。璽克看到樹枝上掛著一撮撮黑色的毛。他拉著舒伊洛奴，加快腳步趕緊離開。

他明明沒有聽到類似的聲響，卻彷彿聽到很多交談聲。

「血的味道。」那些聲音說：「奇怪的血的味道。」「難聞的血的味道。」「是死掉了卻沒死的東西的味道。」

璽克低頭看了一眼蜜姷腦袋。血的味道很可能會吸引敵物靠近，但是他不能扔掉這東西。璽克不了解學院外的世界，這是他惟一可能的指引。

穿過隧道，到了一處比較開闊的林地，稍微可以看到一點點藍天。

一陣風吹來，璽克聞到野獸的氣味，下一秒，黑影從樹的後面撲了過來，目標是舒伊洛奴。

璽克抓住舒伊洛奴的上手臂，往自己這邊拉，自己同時往旁邊跨出去，剛好趕上把舒伊洛奴拉離撲擊軌道。

黑影掠過舒伊洛奴旁邊，快速鑽進另一棵樹的影子裡。

「啊！」舒伊洛奴全身僵硬。璽克左手把她拉到自己背後，右手拔出祭刀。另一道黑影從他左後方撲過來。璽克轉身用祭刀格檔，在撞擊的時候噴出火星。

黑影攻勢受阻，翻身落地，又躲回樹後面去了。

「是什麼？」舒伊洛奴的聲音發顫。

「狼，很大的狼。」剛剛那一瞬間，璽克看清楚了。那是全身黑色，一絲雜毛都沒有的狼。這不是普通的狼，普通的狼不可能和璽克的祭刀相碰卻完好無傷。

先攻擊的那一頭比後來那頭體型更大，璽克感覺，現在包圍他們的狼應該不止這兩頭。

他緊張的護著舒伊洛奴：「快拔刀！」

經璽克提醒，舒伊洛奴才想到這件事，趕緊拔出祭刀。她的祭刀和璽克一樣是短刀，但是是象牙刀柄，晶瑩的琥珀刀身。比起武器，看起來更像擺飾。

兩人背靠著背，舉著祭刀。透過背部，璽克可以感覺到舒伊洛奴在發抖。

璽克眼角餘光看到舒伊洛奴右前方的樹後面，陰影動了一下。他猛然向後轉身，左臂壓向舒伊洛奴胸口，就這樣推動舒伊洛奴和自己一起旋轉，把兩人的位置交換。

璽克右手的祭刀和撲過來的黑狼爪撞擊，噴出火花。舒伊洛奴差點跌倒，璽克左手抓住她手臂一提，讓她站好。另一頭狼馬上又從另一邊撲向舒伊洛奴，璽克早有防備，在背後算好距離建立護壁，把舒伊洛奴包在裡面。他聽到沉重的撞擊聲和舒伊洛奴小小聲的驚叫，知道擋下了攻擊。

那些狼很清楚舒伊洛奴比較弱，一直針對她。璽克又擋下兩次撲擊，用手肘頂著舒伊洛奴靠近一棵樹。

「爬上去！」璽克下令。他擔心舒伊洛奴不會爬樹，結果舒伊洛奴兩腳夾住樹幹，俐落的往上爬，轉眼就爬到高處的岔枝上。

確定舒伊洛奴坐穩後，璽克也想爬上去，但狼群密集攻擊他，不給他機會。他只能背靠著樹抵擋攻擊。

他揮刀擋開撲向他頭部的狼，用護壁阻擋咬他腳的狼。現在狼群不再隱藏了，一頭接著一頭從陰影裡走出來，超過十頭黑狼把璽克團團包圍。

四頭狼一起往前走，逼近璽克。璽克低吼：「小灰！」

灰霧在璽克前方展開，形成防線。接觸到灰霧的狼發出哀鳴後退，但沒有受傷。

「想吃掉我，你們至少會失去一半的同伴。」璽克用低沉的聲音說。他不覺得狼聽得懂人話，但他們至少能聽出璽克打算抵抗到底，希望他們會明白這不是個好獵物。

也許他需要殺掉其中幾頭。正當璽克考慮著這些事情時，體型最大的狼說話了。

「原來是會說話的啊。」

璽克舉著祭刀愣住。

狼說話的聲音不知道能不能形容為「類似成年男性」，那個聲音和成年男性一樣低沉，但是有著在人類中從沒聽過的腔調，一種半說半唱的感覺。

「會說人話的野人類，這可稀奇了。」另一頭狼說。

「好像故事裡那樣！」「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會碰上這種事。」「通知老大！」狼群你一句我一句，熱烈討論起來。

璽克警戒著。他並不認為只要能溝通，問題就會解決。

過了大約五分鐘，狼群讓出一條路，一頭肩高超過七公尺的巨狼走進包圍圈，和璽克對峙。

璽克不清楚狼的儀態怎樣算是好看，但是那頭狼的站姿就是給他一種挺拔的感覺。牠並未齜牙裂嘴，為了看清楚比牠矮小的璽克，牠還微微低頭，但即使是這樣的姿勢也充滿威嚴。

璽克立刻明白自己不是牠的對手。牠會像對待璽克和奈莫做的土偶一樣，一掌把璽克拍碎。璽克的護壁絕對擋不住牠。

跟在這頭巨狼後面，又有五頭只比牠略小一些的狼跟著現身。現在至少有二十頭狼包圍住璽克。

現在看來，保留蜜姷的頭是錯的。不過就算把頭扔了，璽克自己身上也有傷和血，結果大概還是一樣的。

最大的狼看向璽克的眼睛。比起聲音，是這雙眼睛讓璽克切實感覺到，對方是能溝通的。

「奇怪的血味。應該要腐敗的東西，卻奇怪的凝結住了。」最大的狼說：「你是奇怪的野人類，你聽得懂我們的話。」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璽克趕緊解釋：「我們只是路過這裡而已，拜託你們讓我們走，我們馬上走，也會把這個味道奇怪的東西帶走。」

「聞你的味道，你和城堡裡那些野人類是一夥的。」最大的狼說。

璽克整個人僵了一下。這是璽克不想承認的事實。他是黑夜教團東方學院的人。

「是。」璽克從齒縫裡把這個字擠出來。

「你們在森林裡做很惡劣的事情，汙穢的血味到處飄散。昨日血味變得特別強烈，你們做了什麼？」

換作是其他能言善道的人，應該會告訴巨狼自己和那些人不是一夥的，會為自己辯解，但璽克覺得自己被當成一夥是當然的，根本沒有想到要為自己開脫。

「那是，血腥味重是因為——昨天是教師選拔。然後聖潔之盾的人殺了進來，殺死了很多人——我沒有意思要汙染你們的森林——」

「璽克，怎麼回事？你在和他們說話嗎？」舒伊洛奴從樹上問。

璽克沒有回答舒伊洛奴，他不敢把注意力從狼身上移開。舒伊洛奴自己聽璽克說的話，理解了情況。

「璽克，告訴他們你差點被教團的人殺死，你討厭血腥味！」舒伊洛奴喊話。

璽克照做：「我差點被那些人殺死，我是逃出來的。我討厭血的味道！」

最大的狼問：「為什麼你的同類要殺你？」

情況很複雜。想殺璽克的人類分別來自黑夜教團、聖潔之盾和光明之杖，璽克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野人類，有些野人類會阻止野人類自相殘殺——」

「璽克，告訴他們，人類自己也討厭血，所以會有人類出面阻止人類自相殘殺。」

「人類也不喜歡這樣子，所以他們會阻止這種事——」

「用的方法就是製造出更多血腥味？」巨狼問。

璽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僵住了。

這時候，舒伊洛奴自己從樹上滑了下來。她的腿在發抖，但是她還是站到僵硬的璽克面前，擋在他和狼之間。舒伊洛奴的祭刀收在刀鞘裡，只用眼神當成武器指著最大的狼。

「璽克，告訴我牠說了什麼。」舒伊洛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