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月鑑征途

穿警察制服的人亮出警徽靠近兩個騎士：「我在巡邏的時候發現這兩個村民。他們從保護營地溜了出來。我正要護送他們回去。」

檢查警徽的騎士點點頭，看來是真品。他真的是警察。

「小心一點，情報說有逃逸的犯人在這一帶出沒。」

說著，兩個騎士的目光在同一時間離開了警察，轉到璽克和舒伊洛奴身上。

就在這一瞬間，警察拔出形狀像切片刀，刀身長而直的祭刀往前刺。祭刀穿透戰袍插進其中一個騎士胸口。

警察拔起祭刀，撲向另一個騎士。被刀插胸口的騎士立即倒地，大量的血噴了出來。

舒伊洛奴放聲尖叫。

另一個騎士將聖劍恢復原形，紅磚聖劍和警察的祭刀相碰，撞出大量火星。接著兩人腳下的草全都被無形的力量壓得往外倒下，周圍的樹枝也發出斷裂聲。有些葉子燒了起來。

兩股力量僵持不下。

「快來幫忙！」警察對著璽克喊。

璽克拔出祭刀。騎士隨即用恐懼的目光看向他。

如果璽克幫忙警察，騎士一定會死在這裡。

璽克上前，右手握刀一揮，狠狠的用刀柄擊打警察的頭。

力量平衡崩潰了。騎士一推聖劍，強大的衝擊波往四周炸開。璽克和倒地的騎士都被吹飛出去。

璽克撞上樹後停了下來，坐倒在地，倒地的騎士也滾到他旁邊。璽克壓低身體爬過去檢查這個人的傷勢。

這個人已經死了。

警察擋下了這波衝擊，和騎士纏鬥起來。

由於舒伊洛奴的尖叫和戰鬥發出的聲響，又有別的人來了。小灰大力跳動，告訴璽克：是之前的金髮騎士！

警察比紅磚聖劍的騎士更強。璽克看到他很快的一一破壞戰袍的防禦，眼看著騎士就要被殺了。

當警察的祭刀發出強光斬向騎士時，璽克的時間只夠他做一件事。

他把自己的祭刀插進死去騎士的身體裡，將這副軀體獻祭。他唸出咒語，但是時間不夠，準度也沒把握。在極度急迫的需求下，他下意識的透過聲音，呼喚那些不存在於「這一側」的存在來協助他。

所有與火焰有關的亡靈，都被他包入法術中。

當瑟連和班納圖、阿寇兒一起趕到時，他衝出樹叢瞬間看到的，是璽克把祭刀插進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騎士身上。

騎士的身體從內側膨脹起來，瞬間扭曲成一團駭人的球體。然後在瑟連以為球體要破裂噴出鮮血的時候，表面一下子變得焦黑，底下發出紅光，變成巨大的火球，將周遭一切全部吞噬，也將自己一併吞噬。那火球彷彿有生命般，從內部浮現出無數張皮肉焦爛的面孔，發出地獄的嘶吼。

面對連番異形景象，有生以來第一次，瑟連感覺一道只可能是來自極地的冷風，在他體內從腳底往上直竄腦門。他竟然動不了。

班納圖和阿寇兒的聖劍在瑟連身前交錯，護住三人。

火光衝天包圍他們。瑟連趕緊也舉起聖劍，和兩人的聖劍交錯。透明的球形力場包覆住三人。即使有力場保護，瑟連還是感覺那股冷風在他體內持續打轉。

等火勢變小，他們解除力場，揮動聖劍滅火。所到之處，燃燒的餘燼迅速變小消失。

璽克和舒伊洛奴已經不見了。

地上躺著兩個人，一個是拿著祭刀的焦黑屍體。另一個是騎士，他們的同伴。

璽克的爆炸法術避開了紅磚騎士，他沒有受到璽克傷害。

警察最後的攻擊重創了紅磚騎士，他的臉和半邊身體都受到重創。還活著但是無法說話。

「振作一點。阿寇兒，急救包。瑟連，來幫忙！」班納圖馬上指揮大家，中斷追蹤任務，先把同伴揹回去治療。

「也要叫消防隊。」班納圖看了一眼四周說。

瑟連還心有餘悸。望著在森林中間開闢出的焦黑土地，稍遠處的樹還在燃燒，好像還可以聽到連綿不斷的痛苦嘶吼，隨著火光搖曳忽大忽小。

對於自己要追捕的目標，他感到恐懼。

後來，這附近的警察機構全部被騎士團抄了。他們已經被黑夜教團滲透了。

璽克和舒伊洛奴一直移動。直到璽克跌倒，再也爬不起來為止。他覺得這次真的動不了了。

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剩下任何力氣了。沒辦法再逃了。

枝葉間透出少許陽光，天亮了。

他聽到引擎聲。於是又擠出一點力氣往前走。走出樹林，發現一條公路。

在璽克發愣的時候，一台汽車開過。

璽克目送車子開遠。公路開在山邊，璽克在山坡高的這一側。往下可以看到城鎮。不知道要走多久，不過一定可以走到。

城鎮裡有車子在走，這裡的人沒有撤離。璽克還看到有鐵路連接這個地方。他退回樹林裡，找到坐在路邊休息的舒伊洛奴。舒伊洛奴看到他，趕緊站了起來。

幾乎是無意識的，璽克伸手到包包最底層，拿出他向地下室妖怪買來的薩拉法邑朵貨幣。塞進舒伊洛奴手中。

「妳搭火車回家吧。」璽克對舒伊洛奴說。

「璽克，我——」舒伊洛奴還想再說什麼，看到璽克的眼神，就說不下去了。

她彷彿看到一扇緊閉的門。

「我不能回去。我的手指——」她把錢塞回給璽克，這次璽克直接把錢塞進她口袋裡。

「那個有辦法解決。妳不要叫喔。」璽克說。他的聲音低沉、和緩，帶著些許沙啞。

璽克左手拔出祭刀，刀身放出強烈的紅光，彷彿刀本身不見了，那裡只有一片夕陽似的光。璽克把祭刀抵住自己的右手上臂，一聲輕響，他的右手掉落地面，在柔軟的土地上輕輕的彈了一下。

舒伊洛奴雙手遮著嘴，沒有叫出來。

舒伊洛奴的臉上沾著泥土，參差不齊的頭髮卡著樹枝，穿著舊衣，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舒伊洛奴，在璽克的眼中看來，仍然很美。

跟他在祭刀儀式之前，舒伊洛奴還沒有失去兩根手指之前看到的一樣，閃耀著生命的光輝。

他要讓這道光繼續閃耀下去。

他先施法止血，然後將斷臂獻祭。

出自於自己身體的法術能量，聽話的停留在璽克指尖。一陣暈眩襲來，璽克單膝跪下，如此一來，舒伊洛奴的左手就在他眼前。

捧起那隻手，將能量在缺損的地方編織成型。骨頭、肌腱、神經、血管、肌肉、皮膚……慢慢的，璽克全神貫注的，製作出「舒伊洛奴的手指」。那是很美的手，纖長、潔白、細嫩，跟璽克的手完全不一樣。

在璽克手中，舒伊洛奴的手再次變得完整，連疤痕都不留。

全部完工後，璽克說：「妳回家吧。」

舒伊洛奴咬著嘴唇，轉身跑出樹林，沿著公路離開。

璽克看著她離去，然後轉身面對山林。小灰已經警告他好一陣子了，有騎士在接近。

璽克感覺自己完成了一件事。璽克心想，至少自己有完成一件事。

接下來，他沒有要保護的人，也沒有理由保留力量。沒有要前往的地方，也沒有能回去的地方。

除了某些璽克不想使用的魔藥之外，剩下的魔藥可以全部用盡，不需要客氣。

璽克走進陰暗的樹林深處，去尋找追蹤他的騎士。

「什——」璽克和騎士交戰的結果傳回聖潔之盾營地，班納圖聽到時，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班納圖、瑟連和阿寇兒護送同伴回到其中一個聖潔之盾營地，另外還有兩隊騎士在山裡搜尋逃逸的黑夜教團成員。其中一隊遭遇了璽克。

五個人的小隊，就這樣被璽克一個人打倒了。

雖然他們踏入了璽克精心布置的多重法術陷阱，是他們失誤在先。但這還是讓班納圖相當驚訝。

更讓他驚訝的是，明明璽克壓倒性的獲勝，五個人卻都沒受什麼重大傷害。只是在原地被綁了大半天。

班納圖等人救回來的騎士還在搶救中，無法回答問題，對於當時狀況他們只能推測。但是從騎士身上的傷勢，還有瑟連說他毫不猶豫拿騎士獻祭的行徑，都能推測那是個相當兇惡的犯人。班納圖不認為那個人會對敵人手下留情。

是哪裡搞錯了嗎？還是這是某種計策？

「不行，我們還是去找那傢伙吧。瑟連，阿寇兒？」班納圖起身走出指揮官帳篷。在外面只看到瑟連。

「阿寇兒呢？」班納圖問。

「他出去很久了。」瑟連聳聳肩。

班納圖皺眉。這時候腰上的通訊石響了，阿寇兒告訴班納圖：「發現璽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