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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那些人拿了乾淨衣服給璽克。之前雖然有使用浴室,但都不是去洗澡的。璽克身體狀況差到他根本無暇顧及身體髒不髒。其他人因為不敢碰璽克,也都沒發現他身上的血跡有很多是他自己的。

璽克擔心滲血會弄髒新衣服,跟其他人要繃帶,他們這才發現,璽克少掉的一邊手臂,在衣服底下是怵目驚心的傷口。

「這要叫醫生!」

璽克的斷臂已經開始癒合了,大片結痂之間長出了一些粉紅色的肉,所幸沒有感染。小灰一直有幫忙吃掉壞死的部份和髒東西。

璽克想了一下,也許他可以對這些人提個要求:「請給我肉,要很多很多。」

 

「這是打算開烤肉大會嗎?」班納圖等人守在外頭。他們從附近山坡上看到車開了進去,車上搬下大量的豬肉。

「我不覺得裡頭的人吃得了這麼多。」阿寇兒在旁邊對班納圖說。這塊私有地裡面有一座樸素的別墅,他們觀察這許多天下來,已經掌握了裡面大概有多少人。

「都快半個月了,該不會走小門逃跑了吧。」班納圖坐在石頭上,手支著下巴嘆氣。

「還在裡面,肯定。」阿寇兒盯著別墅看。

「聽你的囉。」班納圖再次嘆氣。

這時候班納圖腰上的通訊石開始震動。這個黑色的長方形東西一顆就接近兩公斤重,都可以當武器打人了。班納圖實在很希望魔法和科技再進步一點,把這東西輕量化。不過聽萊爾諾特說,他們年輕的時候要提著一個通訊行李箱到處跑,更早前甚至還不能即時對話,又覺得自己這一代算不錯了。

班納圖嘆著氣拿起通訊石,看到石頭中間的水晶上浮現指揮部的號碼。他壓石頭上的符號鈕接通。從石頭一端的一堆小洞裡傳出說話聲,班納圖再對著石頭另一端的小洞說話。

指揮中心說他們要去剷除這附近的警察局,要求班納圖這個小組支援人手。

「所以找到證據證明他們是黑夜教團的人了?好,我看看誰可以過去。」

切斷通訊後,班納圖看看阿寇兒,又看看瑟連:「我們至少要分一個人回去。有誰喜歡打警察的?」

阿寇兒舉手,但被班納圖無視。少數民族視地區不同,有的跟警察的關係非常好,有的則非常差。班納圖並不想助長後者的情況。

「我或是瑟連——」班納圖看了一眼下方的別墅。別墅主人的資料他們已經知道了。是個主要出沒於邊境地區,歷史久遠的世家大族。多佐家雖然算是安各沃人,但是跟少數民族比較親近,也有好幾次通婚。也許是這個背景使然,多佐家並不那麼信任安各沃色彩濃重的聖潔之盾。

(這些傢伙就算出事,也不會找騎士求救。)班納圖心想。他把思緒拉回到人選問題上。

「我留下來好了。瑟連,你回去支援。」班納圖決定。要是讓說話不得體的瑟連留下來,天知道能額外引發多少問題。

 

璽克要重生自己的手臂。

戈塔提供了一個大房間給璽克施法。

這個房間本來是客廳,現在所有家具都搬走了,空蕩蕩的,璽克用粉筆在地上畫繁複的魔法陣。

手邊沒有任何參考資料,只能憑記憶畫法陣。

再生手臂是很困難的法術,而且有很多變數在。多佐家的醫生聽到他要自己施法再生手臂時整個人都愣住了。要不是璽克的身分不能去醫院,他們寧可替他出醫療費也不會讓他自己來。

如果是要幫別人施法,璽克也沒把握能做好,但是他要再生的是自己的手,他的法術和作用對象直接相通,這樣難度就降低很多。雖然還是很難就是了。

光是畫法陣就用去整整三天的時間。

璽克畫的法陣看起來就像是張圖案繁複的織錦。有些同學覺得法陣只要有把所有功能都放上去就可以了,但璽克覺得法陣要重心平衡、每個區塊互相呼應,運作起來才會流暢。

像這樣一點一點的,關注每一個細節,仔細的把法術完成。許多同學會覺得不耐煩、經常有人抱怨畫法陣麻煩,甚至不惜脅迫同學替他們畫,但璽克從來不這麼覺得。

畫法陣的時候他總是很投入。不是說他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在黑暗學院裡忘記自己身處何處是很危險的,但確實是至少有一部份的他脫離了身處的惡劣環境,躲到了法術的世界裡。那個世界有驚喜、有知識和力量,璽克想要沉浸其中。

璽克喜歡法術。

有些同學和他一樣熱衷於畫法陣,但他們和璽克熱衷的方式不同。有些人把這個過程視為一種有如登上階梯的儀式,讓他們更接近黑夜王者,例如瑪法妲就是如此。有些人是為了法術完成後能得到的東西而狂熱,純粹為了未來的獎勵而開心,準備工作本身對他們來說是枯燥、不得不為之的繁瑣業務,伊蓮翠就是這種人。

璽克喜歡法術本身,他喜歡去做「施展法術」這件事。雖然他的能量投擲法術準頭一直都差勁無比(也就是說,他的火球通常是打不中對手的),但他喜歡能量在指尖纏繞,喜歡去嘗試控制這些能量。喜歡看到能量聽從他的命令流轉,也喜歡自己克服障礙,去控制原先無法控制的對象。要不是在黑暗學院裡失誤會致命,他甚至可以欣賞尖端法術研發失敗引發的爆炸,並樂於從中吸取教訓。

這個時候的璽克還沒有想到,但轉換環境之後,他在未來的幾年內會慢慢明白到,雖然他是因為進了黑夜教團才學習法術,但他本身就是個法師——他本來就應該成為法師。

現在,他想做一件相當法師的事情:對法術進行改良。

他沒有在課堂上學過重生整隻手臂的法術,只看過書。他知道很多關於靈魂藍圖的知識,決定用這部份彌補他對人體構造的不了解。明明就是很關鍵的施法,失敗的話他身上可能會長出奇怪的東西,他卻興致勃勃的進行,彷彿他正在做的事情是一場愉快的旅遊,連困擾他許多天的頭痛都被他忽略,進而消失。

那些通過嚴格訓練和困難考試的正牌醫生要是看到,肯定會大吃一驚,用各種方法阻止他吧。多年以後他對自己這場有勇無謀的施法行動也是苦笑。不過正因為璽克沒有受過正式訓練,可說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讓他敢於在如此簡陋的條件下挑戰重生手臂。

第三天,法陣完成,作為祭品的肉也送到了。三十頭已經屠宰整理好的豬送進來,堆在法陣上璽克指定的位置,幾乎要頂到天花板。

其他人都按照指示迴避,璽克一個人在房裡最後一次檢查法陣。

小灰告訴璽克,還有一個無關的人在。那個人躲在關起來、又拉上窗簾的窗戶外頭。不清楚對方的用意是什麼,但是感受不到敵意,也許只是好奇。璽克決定不管那個人,讓小灰去注意,他專心施法。

璽克知道很多種重生法術,每種的背景都不同。璽克最喜歡的一種據說是黑夜王者賜給先知的。這個法術的施法步驟裡充滿對黑夜王者的溢美之詞,璽克直接跳過這部份,他不認為這很重要。

璽克用所尼語唸出咒語:「眾生伊始的海洋,賦予生命的水。請跟從我的引導。流過我開闢的溝渠,灌注我開闢的園地。構築肉身的元素,在渾沌中成形。作我靈魂的居所,建設我的堡壘。我在此畫下藍圖,懇求四方能量匯聚,回應我的指揮。」

咒語唸完,璽克將祭刀插在祭品上。瞬間,三十頭豬轉變成肉眼無法看見的法術能量,順著璽克畫下的法陣在屋內旋轉流動。原本放著豬肉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粉末狀的殘渣。璽克一面小心的控制住能量,一面走到法陣中央。他用手勢拉扯能量,準備完成最後一步,但覺得少了什麼,讓他有些抓不住能量。

他很快想到該補上什麼咒語。這段內容和黑夜王者的教誨衝突,完全不是黑夜王者謙卑的臣民該說的話:「以我璽克‧崔格之名命令你們,順服於我!」

璽克隨即感覺手感對了,他能完全控制能量了。本來畏畏縮縮的懇求就不合他個性,這樣好多了。

能量在他的斷臂上聚集起來。一個個閃爍光點構成的法術符號從法陣上浮起,飛向他再消失。光之符號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彷彿會將璽克吞沒。現在要是一個沒弄好,發生爆炸的話,就在中心的璽克不可能全身而退。但璽克對這樣的場面一點也不會緊張。他非常自在,就像游在水中的魚,或是飛在天上的鳥,這裡是他的領域。

「重生吧。」璽克下了最後一道指示。

光點在傷口上聚集,然後一點一點的相連起來,延長。光變得黯淡,在消失的同時產生出血肉。璽克的手臂從斷臂處慢慢的開始出現。

璽克花了許多時間小心的完成這個步驟。等到光全部消失了,地上的法陣像是被踐踏過似的,也變得殘破不堪。

璽克重新有了右手,只是在上臂的地方有一圈浮凸的疤痕。他試著握拳,又比了幾個手勢,還有點遲鈍,但他覺得很快就會恢復的。

手長回來了,身體的左右平衡感也回來了。璽克舉著祭刀俐落的轉身,把剩餘能量以無害的方式散發出去。

至此,整個手臂重生法術完成了。

躲在窗外的人,在璽克獻祭豬肉以後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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