璽克緊抿著嘴,斜眼看向伊蓮翠。伊蓮翠壓低眉毛,嚴肅的的回看璽克:「別急著生氣。你先聽聽我們要說什麼。」

奈莫和莉絲娜識相的站在璽克後面。這裡的人都是四首等級的強者,只有他倆不是。對他們來說奈莫不過是璽克的附屬品。

「安哈拉。」茉卡對著安哈拉抬了一下下巴。

「好。」安哈拉拔出她的祭刀,原地轉了一圈。茉卡也拔刀做出同樣的動作。他們在偵測竊聽法術。

「安全。」「安全」。兩人先後開口說,然後收刀。

安哈拉露出燦爛的笑臉,對著璽克說:「你和蘭因似乎感情不錯?」

「是他單方面的纏著我。」璽克冷聲回答。

「我以前問他和妳的關係,他也這樣回答。」安哈拉轉向伊蓮翠說。

伊蓮翠只是笑了笑。

「反正知道你沒有被他矇騙就好了。」茉卡說:「他的長相本身就有魅惑法術的效果了。」

「這倒是真的。」璽克同樣冷聲回答。

兩位學姊表情僵了一下,但隨即恢復。伊蓮翠沒有絲毫動搖。

璽克不知道兩位學姊如今變強多少,不過他是做足準備而來的。如果打起來的話,他有把握鬧到讓穆朗士之類的高層介入。他思考著要如何一面探查學姊們的意圖,同時又不能洩漏他的想法。他以為學姊會和他進行一連串口是心非的對話,結果學姊主動說出了他們真正的目的。

茉卡說:「我不知道你察覺了沒,蘭因雖然是學生,但是是特別的。」

「他用餐時坐在師長席。」璽克說。其實還有別的,像是所有人對蘭因都特別恭敬,蘭因主導了所有重要活動,不過璽克覺得說出這一點就夠了。

「他是北方學院實質上的領導者。」茉卡說。

「嗯,他很強。」璽克說。

這句話點燃了茉卡對蘭因的不滿,茉卡說話語調變得又快又急:「那都是靠他的使魔!他根本沒什麼力量,靠他自己連顆火球都發不出來!他就是個有臉無腦的傢伙!還不都是穆朗士在罩他!」

「使魔也算是實力的一部份。」璽克說。

「但是他太弱了!」茉卡還是有些激動:「明明就那麼弱,還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

璽克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正在思考該怎麼辦的時候,伊蓮翠滿臉堆笑的開口了:「崔格同學,你和席亞各同學到這裡這麼久了,還沒參加過教師會議。」

「是啊,怎麼樣?」

「你們兩位在東方學院已經是『畢業生』了,但是蘭因並不打算賦予你們教師地位。他不乾脆給你們教師資格、不重新讓你們接受教師資格測試,也不打算接受東方學院的考試結果。他只是讓你們兩位整天無所事事的閒晃。既不排除你們,也不讓你們接觸權力核心。」

經伊蓮翠這麼一說,蘭因對待璽克和奈莫的方式的確有問題。他們在這裡的地位模糊不清。

「伊坦兀卡學姊認為蘭因沒有腦子,我倒覺得他有在思考,只是方法不一樣。」伊蓮翠笑說:「你們覺得北方學院是怎樣的地方?和平穩定?這種事情能實現,就是因為這裡是一灘死水。死水才沒有波瀾。你們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吧,那些孩子的祈禱。他們根本沒去過他們祈求和平的地方,沒見過那些他們為其禱告的人,所以這種話才這麼容易說出口。

「北方學院除了我們這種通過測試過來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乾淨得像無菌栽培。」

「我聽說北方學院的師資來自各個學院。」璽克說。即使學生是無菌栽培的,教師應該和外界有接觸才對。

「你知道圖書館在哪裡吧?查查四年前的教師會議發生什麼事。」伊蓮翠嬌笑,臉上泛起紅暈:「或者有一天蘭因會向你炫耀他的成果。」

「這就是你們想向我說的事嗎?為了警告我蘭因很危險?」璽克轉頭看茉卡和安哈拉。

「不,我們要告訴你,我們會是你僅有的盟友。」安哈拉說。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壓低眉毛一臉凝重:「教師會議的氣氛不對。我想你很快就會察覺了。到時候請你一定要想起來我們曾經警告你,並邀請你和我們站在一起。畢竟你和我們是同一個學院的。讓他們知道,我們東方學院不是好欺負的。」

璽克對自己的東方學院背景沒有認同感,所以安哈拉現在對他強調的東西無法引起共鳴。璽克只是抿嘴皺眉看著兩位學姊。

「那麼,話都傳到了吧。我先走了,這地方真無聊。」伊蓮翠輕笑著,和璽克擦身而過,走向出口。

安哈拉扯了一下茉卡的袖子,茉卡皺眉對璽克說:「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然後才和安哈拉一起離開。

確定他們都走遠以後,奈莫鬆了一口氣。

「我覺得他們有被逼急了的感覺。」奈莫低聲對璽克說。

「我也覺得。總之——」璽克呼出一口氣:「終於可以好好逛逛這裡了。」

 

班納圖跟著隊伍穿過一道又一道厚重的鐵門。

這裡是聖潔之盾總部底下的特殊監獄。雖然稱為監獄,現在這裡通常是不收容犯人的。畢竟把犯人關在總部裡,萬一暴動了,騷亂容易影響到總部運作,所以現今這裡的「牢房」關的並非服刑者。

保護、隔離反而是主要用途。關押的也不一定是人類。例如班納圖就聽過謠言,說這底下關著一本非常危險的書。說那本書半夜會呻吟、引發靈異現象之類的。

穿過層層防衛,來到內部的犯人居住區。既然不是用來關犯人的,這裡的裝潢看起來也就不怎麼像監獄。除了特別密集的監視和偵測器之外,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飯店。綠草圖案的壁紙,小花紋路的磁磚地,微黃的照明營造出家的感覺。

班納圖的隊伍走到其中一間房間前面,和門口的守衛打招呼。

畢竟是監獄,門上還是有給警衛人員察看內部狀況的窺視窗,但為了讓這間房的住戶感到舒適,這扇門上的窺視窗上了鎖,暫不使用。

守衛對著對講機告知狀況:「捺阿大人,皇家騎士團團長格列塔到了,現在能夠會面嗎?」

「請進。」對講機傳出女性的聲音。接著,厚重的房門從裡面打開了。

門內是一個四方型的空間,用屏風隔成客廳和寢室,還有以塑膠拉簾圍住的浴室。除了這種配合格局的設施之外,家具很普通。客廳鋪著地毯,沙發上放著幾個柔軟的抱枕。沙發旁邊的茶几上面堆著好幾天份的報紙。比較特別的是,在客廳裡顯眼的地方放著一個嬰兒床。

捺阿有一頭滑順的頭髮,一絲不亂幾乎像是頂著蛋殼。。

她開門以後就站在一旁,面無表情,雙手在腹部前方交疊,站姿得體卻顯得陰鬱。

聖潔之盾的團長格列塔、班納圖隊伍的領頭者朝捺阿點了下頭,說:「打擾了。」就率隊進入房間。

格列塔外表看起來不到四十歲,但實際年齡不只如此。聖劍的力量讓他保持年輕。他個頭很大,渾身肌肉,還有與生俱來寬而強壯的下顎。穿著騎士服和披風更有壓迫感。總是平頭造型加上短鬚。下巴中間的一條垂直凹痕經常被年輕騎士拿來開玩笑。

他適度低頭,身體前傾降低壓迫感,眼神溫和的看著捺阿說:「光明之杖有報告出來,我想妳會想知道。」

捺阿仍舊是面無表情的點頭。

「我可以坐下嗎?」格列塔問。

捺阿點點頭。於是格列塔在沙發上坐下,捺阿也坐在格列塔對面的椅子上。其他人,包括班納圖,站成一圈包圍住兩人。

捺阿是黑夜教團的背叛者,在萊爾諾特領導的對東方學院作戰中,替光明之杖和聖潔之盾開啟了第一道傳送門。之後她一直接受聖潔之盾的保護,住在總部地底下。

在進行這趟護衛任務之前,班納圖有聽過簡報。捺阿的祭刀已經被拿走了,但是她仍然可以用別的方式施法。聖潔之盾把她當成客人對待,因此不能把光明之杖封鎖法師的全套手法加在她身上。只是在這個地下監獄,他們有把握阻止她逃逸和對外聯絡而已。

要攻擊眼前人的話,方法多得是。

格列塔團長堅持要親自當面和她談話,其他人反對無效。

最初發現在「外界」活動的捺阿、說服她背叛的是光明之杖的人。然而即使是面對光明之杖那邊認識的人時,捺阿也不會主動提供情報。除了幫忙開傳送門之外,她總是保持沉默。就算背叛了,她也沒有對「外界」推心置腹的表現。

格列塔需要從零開始爭取捺阿的信賴。他用的方法相當基本,就是每隔一陣子就來拜訪一下,帶些吃的喝的,還有聊聊外面的事情。某次偶然聊到調查進展,格列塔才掌握到捺阿感興趣的話題。

「這是關於埋在信徒體內的『自爆法術』的報告。」格列塔把一疊裝訂好的紙遞給捺阿。

班納圖站在兩人側面,可以看到雙方的表情。他注意到捺阿接過報告的手微微顫抖。

在捺阿翻報告的期間,房內一陣沉默。

由於捺阿從來沒有維持對話的意願,前幾次會面也經常出現長時間的沉默,卻從來沒有像這次這樣,瀰漫著特別難熬的氣息。

大約翻了半本,捺阿突然把報告往桌子上一扔,起身衝到嬰兒床旁邊,從裡面抱出一個嬰兒,緊緊抱在胸前。

正確來說是仿真嬰兒人偶。做得非常像真正的嬰兒,要靠近仔細看才能發現那是人偶。

捺阿輕輕搖晃「嬰兒」,就像照料真正的孩子一樣。她的眼裡閃著水光,過了好一陣子才出聲問:「所以這就是原因?我的孩子就是為了這種東西死掉?」

「就我們所知,這是合理的解釋。」格列塔用沉穩的聲音說。

捺阿小心翼翼的走回椅子旁邊。像是擔心晃動會弄傷孩子一樣,慢慢坐好。

仿真嬰兒人偶是給失去孩子的父母的撫慰道具。她轉移到騎士團總部底下後沒多久,光明之杖那裡認識她的人就送來了這個。沒有說原因,只要他們把這個給捺阿。

然後在和捺阿聊天時,格列塔想到了原因。

格列塔說:「將自爆法術植入體內,用受術者的生命來培育法術,這種做法會產生很多副作用。高燒和免疫系統混亂的身體防衛反應,可能惡化為白血病。因為生命力被吸收導致的肌無力症、呼吸困難、消化機能異常,在未成年人身上會導致無法逆轉的傷害。逸散和錯位的能量可能導致凝血功能異常,口鼻流血、全身出血,導致死亡。對成人施展這種法術,有極高機率被成人體內的防衛系統排除掉,或是至少法術結構遭破壞,所以這個法術是在嬰兒時期施展的。應該是出生一周歲內施的法術。依照法師們的估計,受術者死亡率大約三成。」

捺阿低著頭,輕輕晃動「嬰兒」,說話聲音在顫抖:「我們稱那是『賜信禮』。是讓他們和黑夜王者建立關係,證明他們是黑夜王者的子民。我們——我們甚至還會為這件事慶祝——」她的聲音變小了,像是沒有足夠的力量把聲音發出來,但是因為房內很安靜,還是能聽清楚:「可是『賜信禮』以後,就會有孩子死掉。他本來很活潑的,每天都要吸好多奶水。他變得又黃又紅,床全被黏糊糊的東西染成咖啡色——」

捺阿的眼淚滴到「嬰兒」臉上,她慌慌張張的用袖子擦拭。班納圖看到了她的臉。她仍然沒有表情,像是戴著面具,只有眼淚無法抑制的湧出。

格列塔遞出手帕,說:「妳可以哭。在我們這裡,父母會為孩子哀悼。這很正常。」

「我們居然還要慶祝孩子去了黑夜王者身邊!」捺阿的面具崩潰,大聲嚎哭起來。

之後捺阿一面哭,一面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話。格列塔一直耐心傾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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