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法邑朵一百二十年一月某日,佐羅克穿便服前往一間療養院。

那是民間慈善機構成立的,專門收容精神病患的地方。他們由於種種原因,或是家人和其斷絕往來,或是自己不願回家,或是忘了自己來自哪裡,無處可去。這間機構專門收容這樣的人。

他要找的人在他抵達前就已經在大門等他了。

隆冬時節,到處都被雪覆蓋,那名壯漢卻只穿著短袖襯衫和薄長褲,外面加了一件毫無禦寒功能的尼龍背心。背心上面寫著這所療養院的名字,和「義工」兩字。

「穆朗士先生。」佐羅克對那名壯漢微笑。

穆朗士手叉胸前,長長的嘆氣:「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談吧。」

他們在療養院外一棵大樹下的石製長椅上,並肩坐著聊天。

穆朗士拿出保溫杯,倒熱茶給佐羅克。

佐羅克看起來有點驚訝,但還是接過來了。

「你們在這種天氣很難熬吧。」穆朗士說。身為炎魔的他並不會因為天冷就特別需要喝熱的。

「我可以用法術保暖,所以還好。」佐羅克說著,還是把杯子在手裡轉,用來暖手。

「是嗎?」穆朗士心不在焉的回應。

「蘭因待的地方有暖氣。」佐羅克說。

穆朗士被說中心事,僵了一下,過了一秒才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善後工作,確認你的位置和意圖。這裡的人很喜歡你。他們相當需要你這種強壯的人手。所以就算你有點奇怪,非常可能不是人類,還是一直維護你。我要是對你做了什麼事,他們可能會集體拿點滴架追殺我。」佐羅克喝了一口茶,偏頭看穆朗士說:「你在這裡做什麼?只是為了照顧病患嗎?」

「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治療心傷的。」穆朗士說。

「我的調查顯示,好幾個病患和你談心以後情況大有改善。」

「我只是幫助他們整理感情和思緒而已。」穆朗士說:「這點程度的治療治不好蘭因。你們治療心傷的方式實在太粗陋了。」

「這點我不得不承認。」佐羅克點頭。

「我得知黑夜教團這種邪教是從垛洲蔓延來的,在他們那裡情況特別嚴重、感染範圍也廣大,所以我查了他們如何治療這種患者,結果他們也是幾乎束手無策。」穆朗士皺眉,轉頭看佐羅克:「為什麼你們、人類要發明這種自己都解除不了的洗腦手段?」

「因為好用啊。」佐羅克直直的看著穆朗士說。

穆朗士盯著佐羅克看了一秒,轉而低頭看地上:「不是你發明的。抱歉。」

「沒關係。」佐羅克看著穆朗士的後腦勺,然後問:「你要請魔帝幫你解除契約嗎?」

穆朗士又坐起來,皺眉說:「不。保持這樣,至少蘭因發生什麼大事我還感應得到。」除了這一點之外,穆朗士切斷了他和蘭因的所有聯結,也不和蘭因碰面,讓蘭因沒有管道可以對他下令。因此,假使蘭因受凍,或是因為惡夢哭泣,穆朗士都無從得知。

「不過你不解除契約的話,就不能掛名人頭主人了。這樣你要一直躲騎士。」

「就躲吧。放心,就算他們包圍住我,我也保證不會傷害他們。」穆朗士失笑:「人頭主人?我還以為你想要我當你的使魔。應該所有人都想要炎魔當使魔吧。」

「我的精神不適合和有自我意識的使魔聯結。之前嘗試跟我締約的非人生物都哭著逃跑了。要是連炎魔都哭著跑掉,我會心靈受創的。」

穆朗士大笑起來。

佐羅克一臉無辜:「為什麼要笑啊?我說的是實話。」

「抱歉。」穆朗士抹了一下眼角:「所以,你沒別的事了嗎?」

「公事是沒有了。」

「別的事呢?」穆朗士的身體開始發熱冒煙。

「其實我研究了對付炎魔的方法。根據上次對戰的資料,我把改良過的法器帶來了。」佐羅克笑瞇瞇的說。

「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吧。」穆朗士伸出炎魔的翅膀。

佐羅克喝光了茶,站起身拔出法杖。眾多眼球從四面八方爬了過來。

一小時後,某個荒山野嶺升起了蘑菇雲。

 

薩拉法邑朵一百年某月某日,萊爾諾特向一般民眾公開演講「人權」。

「在說什麼是人權以前,我要先說『普世價值』怎麼來的。我們都覺得,莫名其妙嘛,世界上人這麼多,每個人想法都不一樣,每個人覺得有價值的東西當然不會一樣啊,哪有什麼普世價值呢?其實是有的。

「普世價值這個概念,是洋人很久以前,他們還沒信仰真神教以前,他們的讀書人發現到,欸?怎麼,就算官吏沒跟民眾說這個不可以做、那個不可以做,大家還是會自動自發的管好自己,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想想自己和鄰居,是不是也有類似的事情?就算法律沒有規定不可以做的事,你們也不會對鄰居做。比方說,不可以打人。今天法律沒說不可以打人,你就會打鄰居嗎?」

「不會!」台下的民眾說。

「為什麼?」萊爾諾特問。

「那樣很可惡!」「會痛!」「鄰居會打回來,然後大家都沒好日子過!」

「大家都覺得打人不對嘛,對不對?」

「對!」民眾大喊。

「你們和鄰居一定不會互毆,大家也都會認同『不可以打人』。雖然警察不管,但是你們和鄰居之間也像是有法律約束你們一樣。這種情況,洋人的先賢稱這叫『自然法』。就是人和人之間自然產生的法律。

「『普世價值』的基礎就是『自然法』。洋人的讀書人後來發現,每個地方的人類都會產生差不多的『自然法』。比方說,所有人類,不管哪個國家、文明都會覺得不要打鄰居比較好。這種情況就可以說是普世價值。

「因為普世價值是透過自然法的情況產生的,所以就像自然法不需要警察維持,普世價值也不需要教,人們自然會認同。比方說,大家都覺得不可以讓孩子餓著吧?這種事需要我教你們嗎?」

「不需要!」台下的人一起喊。

「這就是普世價值。所有的普世價值都是本著良知、公理、正義而存在的。這三點同時也是每個人心裡本來就有的動力。這不是權力強制加在你們身上的。追求普世價值的,就是你們自己。

「想知道什麼是普世價值,你們要問自己的內心。

「再來是人權。人權的基礎是普世價值。你們已經知道所有人在某些事情上都會有一樣的看法了,洋人的讀書人把那些大家都一樣的事情歸類,條列出來。這些項目就是人權。

「比方說生存權。生命寶貴,大家都覺得這是對的吧?」

「對!」

「透過自然法的方式,在全人類中產生了普世價值,再化為人權。這就是為什麼國家應該要守護人權。人權是你們對我們的期待,因此是我們的責任。」

 

薩拉法邑朵曆一百二十二年,闊霍蓋姆凱惹勒和諾皮格死亡前一年。

一名男子因為懷疑妻子外遇,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妻子。法官判決稱該男子「是因為妻子外遇才殺人,並非毫無理由。」於是輕判。民間嘩然,對判決十分不滿。

萊爾諾特受到極大的打擊:「我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教育人們,女人外遇不是殺人的理由。為什麼過了幾年,現在講『人權』的法官會做出這種判決?他等於是說女人外遇可以當成殺人的理由!為了人權,要讓女權開倒車嗎?

「這肯定有哪裡出了問題吧?是我推動人權造成的嗎?」萊爾諾特一時間覺得世界顛倒了。

這件事和幾年後萊爾諾特同意退休有些許關係。從這個時候開始,萊爾諾特覺得自己老了。

 

薩拉法邑朵一百三十多年某月某日,黑夜教信徒聚會發言如下。

「信仰黑夜王者是基本人權!是所有人類與生俱來的權利!人權乃是天賦的,黑夜王者就是天,只有天能夠天賦人類權利,因此惟有信仰黑夜王者,才能真正落實人權!

「不讓孩子學習黑夜王者的教誨,是剝奪他的人權!就像讓他陷入飢餓和乾渴一樣的惡劣!

「不允許我們按黑夜王者的旨意生活,是剝奪自由!大家想,當你走在路上,有人赤裸身體向你暴露他的下體,這是不是性騷擾呢?當然是!所以那些佛具店和廟宇,用他們的招牌騷擾我們,每天都在剝奪我們的宗教自由!

「沒有黑夜王者的自由只是表面工夫!惟有活在只有黑夜王者,沒有偽神的國,全人類的自由才被保障,宗教自由才得以實現。宗教自由是人類由黑夜王者天賦的權利,每個人都有責任要守護他!黑夜王者賦予世界上每個人信仰他的權利,這是普世價值!每個人都應該信仰黑夜王者,這才是堅持了自己的宗教自由!只有全世界都信仰黑夜王者的時候,真正的人權才得到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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