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絲爾終於說完了,老警察讓避雷針發言。

避雷針花了很長時間強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還有他的父母兄弟姊妹也全都是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和黑夜教團有任何往來。他們都是直到昨天的新聞才第一次聽說世界上有黑夜教團這種東西。還有他們晚餐時間聊到這件事時大家對此是如何的感到難以置信。

相較於迦絲爾縝密的指控,避雷針說的雖然全是事實,卻顯得空洞。只是跳針強調家人的品德而已。

小碴趁避雷針發言的時候思考自己要說什麼。

重點不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而是要說服聽的人。但是也不能說謊。小碴不認為自己能在說謊這點上勝過迦絲爾。

要讓聽的人發現迦絲爾在說謊。

避雷針說完了。

老警察說:「碴同學,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有。」小碴回答:「請讓我發言。」

老警察允許了,於是小碴站了起來,面對迦絲爾。

所有人都看著小碴。從迦絲爾眼中放射出的東西,直直的照在小碴身上。

「我跟避雷,自從入學認識以後就一直玩在一起。假日也都是一起出去玩。要說我們兩個整天都在一起,真的不誇張。我從來沒有看過妳形容的黑衣人。」小碴回看迦絲爾,正面迎戰那個詭異的能量:「我也幾乎沒有看過妳。為什麼我總是和避雷在一起的沒看過黑衣人,妳跟避雷只有在課堂上才會見面,卻看過那麼多次黑衣人?妳跟蹤避雷多久了?妳為什麼要跟蹤他?如果妳一直在跟蹤避雷,為什麼我沒發現妳?」

「避雷針還是有很多時間都沒跟你在一起,他就趁那時候去和黑衣人見面。你又不是每一秒都和他一起。」迦絲爾說。

「對,但是我無論如何都遠比你和避雷在一起的時間要長,而且我有事沒事就會去找他一下,從來沒有碰到他人正在哪個隱蔽的地方,讓我找不到的情況。」小碴繼續說:「你們可以去問班上同學,避雷是班上總務,也是歷史小老師,有沒有過同學、老師有事找他找不到的時候?他根本就常常被人包圍,哪來的時間搞秘密活動?

「再說,你說到好幾次黑衣人和避雷在校園裡見面。一個陌生成人在學校裡走動,馬上就會被老師盤問。你可以去問老師們,有沒有人見過類似的人。他都會被你看到那麼多次了,不可能校工和警衛沒看過。

「妳到底用了什麼手法,會看到這種『只有妳看到』的東西?」

「其他人都幫他掩飾。」迦絲爾說。她並不像一般說謊的人那樣,在被挑出漏洞時會驚慌或是生氣,她彷彿在敘述事實的說:「我看過黑衣人和校長說話。校長認識他,所以他可以自由進出校園。而且他們會幫他挑選不被人看到的路去找避雷針。」

「這件事妳之前怎麼不說?」蘿晴驚訝的說。

「我剛剛才想起來。」迦絲爾一臉委屈。

「哪天、什麼時候的事情?」老警察問。

「校長那時候看起來很慌張……」迦絲爾又完整的報出了地點、時間以及種種細節。

「要逮捕校長嗎?」蘿晴問。

「等一下。」老警察說:「等碴同學說完。」

小碴的腦袋快速運傳,拚了命的想起所有迦絲爾以前說過的話。然後他對迦絲爾說:「所以說,黑衣人進來學校的路線,和倫英是一樣的,沒錯吧?」

「不對。」迦絲爾說:「倫英走的是東側門。他還要開車載給我的禮物,小門根本進不來。」

「倫英是誰?」老警察問。

「她說是她未婚夫。」小碴說:「『冰封玫瑰之戀』那個男主角。」

「真的嗎?」蘿晴驚訝的問迦絲爾。這份驚訝和她先前問迦絲爾「為什麼不早說」時的驚訝不同。

迦絲爾仍然像是在敘述事實般,很普通的說:「是啊。校長也知道這件事,他還借我們校長室見面。因為他要是直接來教室找我,女同學會嫉妒。」

「這是哪一天發生的事情?」

迦絲爾連續報出好幾個確定的日期,接著形容起細節:「他抱住我說他很想我,恨不得每天都來看我,但是他的工作太忙了……」

「校長又不是妳的誰,為什麼要幫你們見面?」小碴問。

「楠卡叫他要照顧我。校長當然要聽他的話。」

「楠卡是——楠卡總理?」蘿晴問迦絲爾。

「是啊。他是我義父。」接著迦絲爾又「想起來」很多事情,說:「義父叫我要注意學校裡的情況。他說有危險份子想要拿同學獻祭。所以我才會注意到避雷針的奇怪舉止。」

「楠卡總理直接下令要妳進行調查工作?」老警察問。

「對啊。他說我是他最信任的人。」迦絲爾開開心心的說。

「但是妳調查到有問題以後,是報警,不是通知總理?」老警察邊問邊緊盯著迦絲爾的表情變化。

「真正的楠卡被挾持了,現在那個總理是黑夜王者的人假扮的。我必須自己想辦法拯救學校。」迦絲爾認真的說。

顯然她之前從未對蘿晴說過關於總理置身險境的事情。蘿晴已經連「為什麼不早說」都不問了,只是皺著眉頭閉嘴看迦絲爾。

「妳怎麼知道總理被挾持了?」小碴問。

迦絲爾回答:「米絲莉告訴我的。她的新書書名是暗號。我們約好如果楠卡碰到危險,就用新書發表會告訴我。」

「米絲莉是那個寫了《帽子、魔杖、貓頭鷹》的作家嗎?」路崎一臉萬念俱灰的問。

「是啊。那套書是我們一起寫的。」迦絲爾雙眼發亮的回答。

老警察深深的嘆氣:「浪費了大半天啊。」

小碴抬起右手想和避雷針擊掌。避雷針先是左看右看,對突然鬆弛下來的氣氛感到不解,過了五秒才發現他沒事了,激動的朝小碴右手掌大力拍了回去。

 

之後小碴和避雷針都被釋放。同學們也恢復自由。不過數學老師相當殘忍的要避雷針把數學題解開才准走,所以他比小碴晚回到他們班的教室。看來之前數學老師擋著警察時說的話至少有一部份是認真的。

既然這裡沒有黑夜教團的人,警察就全部撤離了。

迦絲爾交還給父母帶回。避雷針的爸媽趕到後,對迦絲爾的爸媽破口大罵。

「你們到底是怎麼教的?竟然會做出這種事?這很嚴重她知道嗎?」避雷針的爸爸大吼。

「我說的都是真的啊?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迦絲爾在旁邊哭個不停。

「對不起,她真的錯了,對不起、對不起!」迦絲爾的爸媽低頭不停的道歉。

「她不像是知錯的樣子啊?以後是不是又會做出一樣的事情?」避雷針的媽媽看著迦絲爾說。

夾在中間的老師努力緩和氣氛,但是關鍵的迦絲爾那個樣子,要避雷針的父母消氣實在很難。

迦絲爾的父母就這樣被痛罵了大半個小時。後來是避雷針的父母累了,這件事才結束。

他們在走廊上吵,小碴和避雷針隔著窗戶在教室裡看。小碴終於拿到了報紙社會版,但視線沒放在上面。

「欸,避雷。回去你跟你爸媽說別追究這件事了吧。」小碴說。

「為什麼?我也很氣啊。」避雷針有點驚訝的問。

「你不覺得迦絲爾她有問題嗎?她這樣追究了也不能怎樣吧。」小碴說。

司法「因精神疾病犯的罪不罰」這個原則,這個年紀的小碴還沒聽說過。他希望避雷針父母別追究和這個原則一點關係也沒有。他只是覺得迦絲爾的父母很辛苦,他隱約察覺,她的父母還會因為她繼續辛苦下去。而且雖然不太確定,小碴還覺得迦絲爾不是故意的。

艾太羅人對精神疾病的瞭解普遍不多。後來廢死團體為了拯救殺人犯免於死刑,把所有殺人犯都包裝成精神病患來脫罪,導致種種不良影響,這都是未來的事情了。

此刻,隔著報紙社會版和數學題集,避雷針對小碴說:「欸,你今天很像律師耶。」

「什麼啊?」小碴隨口回應。小碴心裡很清楚,他今天為避雷針做的事,有很大一部份是因為他媽媽是萊爾諾特,他才能做到。這個事實讓他感覺有點悶悶的。

「不覺得嗎?對質那樣子很像法院啊,你就是王牌大律師,洗刷我的罪名。」

小碴回想了一下。當時他太緊張了沒注意到,的確那樣子就像是法庭。老警察是法官。迦絲爾是原告。避雷針是被告。

「你沒決定以後要幹嘛吧?碴哥,要不要考法律系?」

真正的法庭攻防戰比這複雜凶險多了,不過他們沒有想那麼多。

避雷針說的話讓小碴釋懷了,還有些飄飄然。小碴揚起嘴角,笑說:「好像也不錯。」

 

一天過去,小碴放學回家。他經過自家旁邊的巷子,習慣性尋找肥狗胖嘟嘟的身影,卻看到地上有許多血跡。

「老闆,這是怎麼回事?」小碴趕緊問旁邊店家的人。

「喔,那個喔。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很可怕捏。」

「該不會——跟黑夜教團有關吧?」今天被這個字眼嚇了大半天,小碴不由得朝這個方向想。

老闆搖搖手:「不是啦。是個吸毒的。想搶錢,拿刀威脅老闆娘。肉圓吠他,被他砍了一刀,送去醫生那了。人已經被警察帶走了。」

小碴皺眉沉默。除了黑夜教團,世上還有很多問題存在。

肉圓傷癒以後繼續肥肥的活了許多年,只是曾被砍傷的地方再也長不出毛來了,一輩子都是禿的。

這之後小碴的高中生活依然很平常。只是他決定考法律系這件事傳出去以後,被笑逐顏開的國文老師盯上了,從此經常面臨一對一強化教學。

迦絲爾自那天之後沒再來上過一天課,就這麼轉學了。

 

明天換安派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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