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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連藏身在樹影底下。

周圍只有樹、樹和更多的樹,一個人都沒有。他在這裡坐了大半天,目標沒有出現,撤退命令也沒有出現。

他在附近設了很多感應魔器,並不依賴肉眼捕捉目標的蹤影,所以他可以打混,只要別睡著就好。

於是他拿了小說出來看。

班納圖很喜歡看小說,也到處推廣看小說。他認為推廣看小說是提升閱讀率的好方法。特別對於瑟連這種腦子裡只剩下稻草的傢伙,如果不養成看小說的習慣,很快就會變成文盲。

瑟連覺得情況應該沒有那麼糟,畢竟他還是看得懂騎士規章的,甚至還可以拿騎士規章叫班納圖準時上班(結果班納圖用枕頭砸他),不過他不討厭看小說,所以就照做了。

照班納圖的說法,小說提供了情境和人物,可以讓人思考在那種情況下會發生什麼事。雖然不是每本小說都把故事寫得很合理,也是有讓人想摔書罵:「看不下去了!」的作品,不過像這樣去考慮「作者的安排是不是不合理?」也算是一種思考。

總之,班納圖說,小說可以讓人思考。

瑟連就在思考。

看了很多小說(幸好摔過的書所佔比例不高)以後,他發現許多小說都有共同的主題。瑟連特別喜歡看善惡決戰類型的故事,這類故事的主題可以大致分成兩個方向:「善與惡毫無交集,黑白分明」和「善與惡找到共通點,有灰色地帶」。歐米迪拿傳來的翻譯小說普遍選擇前者,本土和周邊國家出產的小說比較常見後者。

前者的故事裡,善的一方擁有所有美德,惡的一方擁有一切劣性,簡單明瞭;後者的故事裡,善的一方可以為惡,惡的一方可以行善,不管哪一邊都是人性,混沌複雜。

瑟連喜歡前者那種故事。

後者那種故事還有更進一步的,讓善惡雙方合作對抗最後大魔王。瑟連不喜歡這樣的發展。那些故事裡「善惡雙方說出心裡話,終於和解並合作通過難關」這樣的發展,瑟連覺得不合理。他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小說家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善與惡就是敵人。就像聖潔之盾和黑夜教團是敵人;他和他等待的邪惡法師是敵人。

壞人就是壞人,就是要消滅的。聖劍不就是為此才存在的嗎?

感應魔器有了反應,綁在瑟連手臂上的控制器震動閃燈。於是瑟連收起小說,把別在袖子上,縮小成針那麼大的聖劍恢復原狀,拿著聖劍壓低身體移動。

他的聖劍是木頭,很難說是哪種木頭,因為經常會有變化。這種事在他這個年紀的騎士身上很常見。

不會辨認聖劍波動的人看到他手上的東西,可能會以為那是一把製作精美的玩具。現在他把波動也抑制住了。

瑟連靠近陰鬱裂口的出口。

那裡站著兩個穿著月光白色長袍的法師,傳送門的餘波還沒散去。瑟連在東方學院作戰開始以前的簡報中看過這種長袍,這是黑夜教團北方學院的制服。

他在腦中快速整理相關情報:現在聖潔之盾正在找北方學院的位置,活逮這兩人的話,對此會有幫助。他決定迅速衡量雙方實力,能活捉就活捉。於是他傳了個訊息給班納圖,自己就開始行動了。

他不覺得新出現的敵人會造成困難,也不認為需要等待支援抵達。瑟連對自己相當有自信,甚至可以說是自負。他認為自己理所當然可以做到這些事。

他潛伏在樹叢中偷聽兩個邪惡法師談話。

「座標沒錯吧?」

「沒錯,只是不知道院長在哪裡。」

「該不會沒有成功發動傳送門,被蒙昧之徒殺害了吧。」

「不會的。黑夜王者無時無刻都在照料我們。」

「蒙昧之徒一定會下地獄,黑夜王者會處罰他們的。」

「一定會的。」

「院長會不會是先躲起來,等我們來接她?」

「有可能,蒙昧之徒的迫害無處不在,總要小心點。」

他們站著沉默了幾秒,再次開始談話。

「最後一次傳送訊息的時候她要求帶親信一起來,那時候她那邊傳送門的能量不夠吧?」

「你的意思是?」

「她會不會為了取得足夠的能量來運送所有人,結果自己沒能逃出來?」

「說不定。我們不會拋棄任何兄弟姐妹。」

「黑夜王者保祐她。」

聽起來是一個連大尾的一起打包的好機會。於是瑟連決定等等看。

 

璽克在森林裡看到了兩個白袍法師,他馬上擋住舒伊洛奴,制止她前進。那些人腰上有祭刀。老師告訴璽克,祭刀是「黑夜王者的子民」使用的東西,璽克自己蒐集的外界情報也顯示外界法師是用法杖,於是他推測那是黑夜教團的人。

他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現身。

蜜姷的聲音響起:「是我們的兄弟,來接我們的。」

「是黑夜教團的人?」璽克問。

「是的,我王。那是北方學院的兄弟。他們的制服象徵純潔無瑕,如同那獲得允許分享夜晚榮耀的月亮。」

璽克不需要對北方學院有多少了解,就能知道這是鬼扯。

蜜姷無法對「王」,也就是璽克說謊。這點璽克已經在過往的許多殭屍身上驗證過了。但蜜姷提供的情報仍然有可能是錯的。並不是只有說謊一種方法可以誤導人。

蜜姷繼續說:「他們是收到我的求救來迎接我的,他們也會迎接您,您是他們的兄弟。」

「這我可不肯定。」璽克小聲說。

「我王,您還在考慮什麼?同伴就在前面,為何不繼續前進?」

璽克不想走出樹林和黑夜教團的人會合,理由他自己也不清楚。有什麼事情不對勁,可能是因為璽克不想當他們的兄弟,可能是因為璽克懷疑他們是否真是來迎接人的,也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您該不會以為自己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吧?」

蜜姷的話讓璽克心裡發冷。舒伊洛奴想回家,她還有家可以回。璽克和她不一樣,璽克是在故鄉毀於瘟疫以後才到黑夜教團來的,他沒有家可以回。

更糟的是,和才加入黑夜教團不久的舒伊洛奴不同,璽克在黑夜教團的犯罪行動中涉入太深,他那雙手已經染上無辜之人的血了。

他根本不覺得自己還可以被這個世界當成一般人。

他屬於邪惡的一方。

在璽克買到的薩拉法邑朵國小教材裡,介紹了這個國家的正義勢力。

那些正派法師和持有聖劍的騎士,他們的責任是打倒殺害無辜者的人。

璽克就是那樣的人,是他們要打倒的敵人。

璽克決定了。

他低聲對舒伊洛奴說:「那些是黑夜教團的人。」

舒伊洛奴緊張的點頭。

「我去和他們說話,可能會跟他們離開。妳在這裡躲好,等他們走了,妳再設法找路回家。」

「你要跟他們走?」舒伊洛奴睜大眼睛。

「對。如果他們要帶走我的話。妳不要出來,妳被帶走就糟了。」璽克把舒伊洛奴的驚訝解釋成是在擔心失去保護者:「接下來的路比較安全,妳還有祭刀,要加油保護自己。我不出去的話,他們會一直站在那裡,妳也走不了。」

舒伊洛奴其實是在擔心璽克:「你跟他們走也很糟。」她壓低聲音說:「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你這樣不就回去了嗎?」

「我本來就沒有什麼『逃出來』,我是東方學院殺戮之首,妳忘了嗎?」璽克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舒伊洛奴嚥了下口水。

「我本來就是黑夜教團的人。」

舒伊洛奴沒有被嚇退。她鼓起勇氣面對璽克,堅定的說:「你不是。」

這下換璽克愣住了。

他討厭黑夜教團,和伊蓮翠不同,璽克從來沒有真正的融入那個地方過。

脫離黑夜教團恢復自由,這樣的事情他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也抓緊每個看起來像是機會的時刻努力,例如搶著當上教師。

但是現在真的「逃出來」了,卻反而清楚知道了,一切都太遲了。

舒伊洛奴說:「你不要出去,我們一起躲到他們離開。然後你跟我走,我叫我爸爸媽媽收留你。」

璽克驚訝的微微抿嘴。

「沒問題的,我家很大,多住一個人也不會擠,我跟爸爸媽媽說,他們一定會答應……」

「妳想得太簡單了。」璽克用手掌搓一搓舒伊洛奴戴著兜帽的小腦袋:「在這裡躲好。」

他走出了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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