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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到班納圖進來,瑟連就從椅子上站起來:「怎麼樣?」

班納圖斜眼看了一下瑟連。瑟連平常都是悠哉悠哉的,給人游刃有餘的感覺,現在卻讓班納圖看出他全身都繃緊了。

班納圖走到他的床邊,開始把東西往背包裡收:「把東西整理好,我們要搭運輸車回後方,有別的任務給我們。」

「璽克怎麼辦?」瑟連逼近班納圖說。兩人的胸膛之間只剩一個拳頭的距離。

班納圖抓住瑟連的瀏海,往瑟連後腦方向扯,順利拉開距離:「就算你要提問,手也不能停下來,立刻打包!」

瑟連縮著脖子把瀏海撥平,轉身去收拾他的東西。兩人一面忙碌一面說話。

班納圖說:「會有別的人追捕他。比我們厲害的人。」

「沒有人比我厲害!」瑟連猛的轉身對班納圖說。

班納圖扁嘴思考了一下瑟連這話是什麼意思。單論打鬥的話,瑟連訓練時被萊爾諾特單方面蹂躪的情況並不少見。阿寇兒也可以和瑟連纏鬥。

不過瑟連是聖騎士,和其他騎士有本質上的差異,而且大家都看的出來,這傢伙很少拿出真本事。

話雖如此,班納圖覺得,瑟連這句話裡大約有五成是氣話。反正瑟連就是想親自追捕殺傷阿寇兒的人。

「不行。我不准你去。」班納圖說。剛才是萊爾諾特勸阻班納圖,現在換班納圖勸阻瑟連:「你太激動了。」

「發生這種事還能平靜嗎?」瑟連把背包扔到地上,鋼杯從裡面掉出來,發出響亮的撞擊聲。

「要我直說嗎?你連打包都做不好,只會礙事!」班納圖對瑟連吼了一句。

瑟連縮著脖子蹲下,沉默的把鋼杯塞回包包裡。

班納圖也沉默的打包自己的東西。如果萊爾諾特有參考他的意見,追捕璽克的人會有正面衝突以外的選項。瑟連參戰會把場面逼到只能廝殺的結果。雖然萊爾諾特沒特別提出,不過把瑟連從這個戰場拖走算是他的任務。

 

五年前離開騎士學校的時候,萊爾諾特集合了所有得到聖劍,將要加入聖潔之盾的騎士生們,告訴他們:「得到聖劍只是個開始。你們會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以為自己能辦到任何事。你們會以為你們可以實現任何夢想,剷平所有的不公不義。但是你們遲早會碰到下一個關卡。你們會明白光有聖劍你們根本什麼都不是。真正讓你們成為騎士的是那些跟聖劍無關的事情。是你們來這裡以前就已經可以做的那些事。」

當時萊爾諾特的神情和她平常訓勉人的樣子不一樣。雖然並不陰鬱,但也沒有絲毫激勵人的意思。她在敘述一個沉重的事實。讓班納圖印象深刻。

「做好那些事。不要變成只會揮舞聖劍的笨蛋。」萊爾諾特總結說。

 

五年後的現在,班納圖想,他現在在做的就是了吧。青空行動非常龐大,追捕璽克只是其中一小小部份。他要作為騎士團的一員支持整個行動。

「走了。笨蛋。」班納圖把瑟連還沒塞進背包的最後一點東西掃進自己的背包裡,牽著瑟連的頭髮走出帳篷。

 

萊爾諾特檢視人力分配情況,考慮要派誰去對付璽克。班納圖說的話她有聽進去,但還不到會用來制定方針的程度。在她看來武力壓制還是最佳方案。

這時候情報部門要進行報告,於是她先放下這件事,聽取簡報。對方說的其中一件事引起她的注意。

「有民眾說他碰到我們安插在黑暗學院裡的間諜。」情報人員說。

萊爾諾特皺眉。他們沒有安插人進去。

「那些人在黑暗學院屠殺他們村莊的時候,被『安插在黑暗學院裡的間諜』救了。那個『間諜』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用法術把他們藏起來,讓他們逃過一劫。我認為這應該是黑暗學院裡某個學生的自發行為,為什麼這麼做不知道。民眾只是因為無法解釋為什麼黑暗學院的人會救他們,所以就認為那一定是我們安插的間諜。」

「他們記得那個『間諜』長什麼樣子嗎?」

「當時太黑了,只有一些不太可靠的外貌描述。」

萊爾諾特聽取那些外貌描述,璽克符合那些描述。

 

兩天後,萊爾諾特派出的隊伍再次包圍璽克。他們和璽克保持安全距離,準備了強力擴音器,對著璽克所在的山區喊話。

「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出來投降!不要浪費生命!」

璽克躲在山裡一處水塘邊,在重重法術防護下啃烤兔子。他一面仔細的吃掉骨頭上殘留的肉屑,一面思考該怎麼辦。

正如那些人說,他這次沒有勝算了。如果還能再逃脫一次,那只能說是奇蹟。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沉甸甸的壓在他心頭。上次被他下毒又砍傷的那個騎士,之後不知道怎麼樣了。對手越強,他就必須使出更狠的招數,發生那種事的可能性也會更加上升。他真的不想再做了。他每逃一次,追捕他的人就會換上更強一批的話,最後他不知道會殺死多少人。

他一直期望正義的力量能到他身邊,毀滅黑暗學院。聖潔之盾和光明之杖實現了他的願望,現在他卻和他們為敵,殺害他們的人。

璽克在黑暗學院裡選擇為了活下去而殺人,但這個選擇一直在折磨他。如今他在這條路上撐不下去了。

(還是投降吧。)他真的受不了一直去想這種事了。

在他下定決心,把兔子骨頭扔掉,也打算解開藥材包的時候,空氣扭動起來,一道火環傳送門開在他旁邊。

蘭因從傳送門中現身,笑著把璽克拉進門內:「兄弟,我來接你了。」

在他們穿過門後,傳送門就消失了。

 

璽克的視野範圍裡全是赤紅色的光。他過了一陣子才意識到那是鋪天蓋地的火焰。平常大多是看到火的光亮被四周的黑暗襯托出來,這裡卻是火光襯托出夾帶著的些許陰影。

就算是陰影其實也是亮的,只是比四周稍微暗一些而已。陰影在火焰中搖曳。

璽克不覺得燙。他的皮膚沒有感覺,也沒聽見聲音或聞到味道,他的感官只剩下視覺。

陰影猛然擴大,火焰消失的瞬間,世界陷入黑暗。某些沒看過的景色突然跳了出來,然後火焰又覆蓋了景色。過一陣子火焰又消失,這樣循環了幾次。

某處的河谷、森林深處、岩壁邊緣……跳出來的都是無人的景色。

璽克推測他正在穿過很特殊的傳送門。而且他還連續穿過了好幾道。每次跳出景色的時候,就是他離開一道,進入下一道的瞬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璽克覺得可能有一小時吧,火焰退去不再出現,景色從黑暗中朝他撲了過來。他被景色包了進去。

然後他感覺他的腳站到地面上了,耳朵也聽到吵雜的人聲。

在兩人前方是兩排彷彿無盡延伸下去的圓柱,撐起以金色星辰妝點的拱頂。陽光從圓柱的隙縫中斜斜照到兩人身上。蘭因的頭髮、皮膚和雙眼彷彿都呼應著太陽發光,煥發出無暇的光彩。他身上的光輝甚至比陽光更美麗,有超越了大自然,幾乎不可能存在的細緻感。讓璽克聯想到嬰兒。

他握著璽克的手非常柔軟。璽克不覺得自己是被什麼東西抓住,而更像是自己往那東西裡面陷了下去。

璽克看著蘭因的臉。蘭因微笑著對璽克。

璽克提高警覺。蘭因單純的光明氣質給璽克一種類似瑪法妲的感覺,但是又不一樣。肯定不只是因為蘭因那異常的美貌。那種在瑪法妲身上有強大影響力的東西,在蘭因身上又膨大了無數倍,於是那種東西強大到能夠排除一切與他不符的事物,再也沒有絲毫矛盾。

璽克不喜歡那種東西,不管是在瑪法妲身上的,還是蘭因身上的。

蘭因牽著璽克的手,引導他走過兩排圓柱中間的長廊。蘭因的步伐輕巧,彷彿漫步在雲端。璽克則是沉重的拖著腳走。

「璽克.崔格,我們的英雄。」蘭因微笑著說。

璽克聽到四周有鳥叫,從拱頂外那些翠綠的樹林中傳來的。那是只有在平靜祥和的時刻才會聽到的快樂叫聲。但是蘭因的說話聲比鳥叫更悅耳。明明是非常口語的內容,被他說成了一首詩,發出的每個音都像是敲了一下管鐘。鳥鳴只是他的伴奏,他是這個世界的主旋律。

「我沒有做什麼配得上這個封號的事情。」璽克回答。

「你一個人英勇的和騎士團對抗。你告訴我們堅持到底的價值,證明了黑夜王者承諾的一切都是真的。」蘭因稍微睜大了眼睛,表情非常誠懇。

其實他本來想投降的。璽克知道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吐露心聲。他保持沉默。

幸好蘭因似乎會把璽克的一切表現都往好的方向解釋,璽克的沉默沒有引發負面反應。蘭因仍然保持熱情的微笑,說個不停:「我每天都告訴大家你的故事,你會告訴我們更多吧?大家都很期待呢。」

璽克開口回答:「我沒什麼適合說的事情。」

「真是謙遜。你肯定有很多事情可以教導我們。」蘭因微笑說。

璽克努力跟著微笑。

在長廊的尾端,是一道往下延伸的階梯。璽克和蘭因在階梯頂端停住腳步。

璽克深吸一口氣,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他們現在位於一座城市的高處,俯瞰整個城區。

所有屋子都是類似的裝飾風格,粗曠厚重的石造建築處處裝飾著細緻的雕像。這座城市有完善的規劃,璽克看到鋪著石板的主要幹道和小道規律的展開。依照不同的城區以不同石材裝飾外牆和屋頂,讓城市本身化為一座色彩漸變的調色盤。主要幹道全都指向城市最中心、最高大的建築。彷彿道路是那座建築在地上放出的光芒。

那棟建築像是城堡般巨大,璽克必須稍微仰頭看它。外牆應該是純白色的,現在被陽光染成淡金色。那棟建築的無數塔尖彷彿指向天空的矛,又像是向天祈求的手。屋瓦是天空的清澈藍色,又像是城堡的頂端融入了天空中。

璽克看過外界的城鎮,雜亂無章,還因為灰塵而顯得骯髒。眼前這座城市不管在色彩還是布局上,都展現出無瑕的協調之美。

璽克剛才是刻意保持沉默,現在則是受到震撼而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陣子,璽克回過神,轉頭發現蘭因微微抿嘴的對著他笑。

蘭因說:「歡迎你到黑夜教團北方學院。你回家了。」

 

※血視逐獵璽克本篇結束,明天是小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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