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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莫和莉絲娜抵達北方學院時,蘭因正為了物資受到封鎖的事情苦惱。

最近發生了很多災難,東方、西方學院都毀滅了。蘭因在思考有沒有別的管道可以弄到物資。

當時蘭因為了表現地主之誼,跟奈莫和莉絲娜同桌吃飯。席間就談到這件事。

「穆朗士,你在魔界有沒有認識的朋友,可以幫忙呢?」蘭因問。

穆朗士臉上掛著苦笑喝茶。

蘭因想到這個突破口,於是變得開心起來,說個不停:「我們可以讓惡魔成為黑夜王者的子民。不只是擔任使魔,也讓他們接受賜信禮。他們也是黑夜王者的造物,能回到黑夜王者的懷抱,這是好事啊。如果他們想信奉黑夜王者,我們應該……」

穆朗士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想把臉埋進茶杯裡。但蘭因完全沒發現這有什麼不對。

「不可能的。」莉絲娜優雅的啜了一口茶,然後面若冰霜的對蘭因說:「惡魔絕對不會信奉黑夜王者。」

「只要他們認識黑夜王者,他們心裡埋藏的對真理的渴望就會引導他們到黑夜王者的懷抱……」

「如果我們和你有相同的信仰,我們不會想信你的神,只會要你信我們的神。」莉絲娜冷聲說。

莉絲娜說的是所有惟一真神信仰的共通現象。當兩個同樣信仰惟一真神的群體接觸時,他們都會希望對方改信自己的神。

這種事情蘭因聽不懂。這和他的思維無法相容。於是他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莉絲娜搶先了。

「再說,穆朗士早就被放逐了。根本也不能回魔界。」莉絲娜轉向穆朗士說。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知道。」蘭因驚訝的側轉身體面對穆朗士。

「反正就是這樣。我現在被同胞討厭,所以幫不上你的忙。」穆朗士苦笑。臉距離茶杯有比較遠一點了。

「為什麼?難道是偽神——」

蘭因再次被莉絲娜打斷,而且這次莉絲娜的聲音還放大了:「因為你是個糟糕的主人啊。所以作為使魔的穆朗士身價也連帶被你拉低了。低到讓人不能忍受的程度!」

「什麼意思?」蘭因有點動怒了,壓低眉毛瞪視莉絲娜:「我不是他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只有黑夜王者!我和他都是黑夜王者的僕人!」

「這就是為什麼你糟透了。」莉絲娜左手手肘前伸擱在桌上,下巴輕輕靠著手背,身體前傾,含笑對蘭因說。

「你——」

眼看蘭因要動怒了,奈莫平靜的開口問:「莉絲娜,所以現在穆朗士在魔界的身分到底是怎樣?」

莉絲娜立刻換上燦爛的笑容面對奈莫:「他的爵位已經被剝奪了。用這種方式失去地位的人,所有人都會唾棄他。所以他不可能找到任何惡魔同胞幫他忙。魔界帝國的旅行商人也不可能和他交易。」

「有沒有可能,某些惡魔不知道他爵位被剝奪的事,還繼續尊敬他?」奈莫問。

「每個惡魔都知道。我們聞味道就知道了。」莉絲娜回答。

奈莫轉向蘭因說:「她想說的就是這樣。」

「哼。媚魔說話就是這樣,胡言亂語。」由於奈莫插嘴,氣氛趨緩,蘭因就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

這是蘭因惟一一次和莉絲娜同桌。之後他就開始讓周遭人知道他鄙視媚魔,這個態度也傳染到其他人身上。

這頓飯結束後,穆朗士趁蘭因和奈莫話別的時候,小聲告訴莉絲娜:「謝謝。」

莉絲娜的回答很小聲,但語氣十分惡劣:「學著自己說話啊,廢物!」

 

在璽克朝捺阿所在地出發後,蘭因在北方學院的其他地方忙碌,穆朗士獨自一人站在璽克的魔草圃前面。

在地位提升,不再有人搞破壞之後,璽克把他的魔草圃又整理起來。現在裡面長滿了綠油油等待收成的魔草。

穆朗士注意到其中一棵龍申草倒了。他蹲下來,小心的把草扶正,順手拿璽克做好擺在一邊的支架給龍申草支撐,還施了點法術治療它倒下的損傷。

龍申草發出感謝的微小「吱」聲。

「已經開始憑弔了嗎?」甜膩的女性聲音從穆朗士背後傳來。

穆朗士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找蘭因的話,他不在這裡。」

「我找的是你,穆朗士。」伊蓮翠慢慢的走到穆朗士背後。她把臉頰貼在穆朗士那屬於成年男子,寬厚的背上,雙手從穆朗士身後往前環抱住他:「在想念璽克嗎?」

「算是吧。他大概不會回來了。」穆朗士說。

「你很重感情。這讓你跟別人不一樣。」伊蓮翠說話的聲音帶有特別的磁性,一種只有在閨房裡能聽到的語調。

穆朗士牽起伊蓮翠的手,一個轉身,像是舞者牽引他的舞伴一樣,在解開伊蓮翠抱著他的手之後,他牽著伊蓮翠,兩人在魔草園的石板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雙方面對面分開站立,保持距離,只有一隻手牽著的姿勢。

穆朗士放開手,微笑說:「妳可以省下妳對付男人的那一套。」

「我還期待能聽到稱讚的。」伊蓮翠微笑,一隻手沿著自己裸露的鎖骨往下摸,一直到腰際。

「妳很有一套,不過每個人的嗜好不一樣,我並不嗜好妳嗜好的那一套。」

「那就告訴我,你嗜好什麼。我可以像媚魔一樣取悅你。我真的聽過媚魔的指導,讓我明白男人要的是什麼。」伊蓮翠收起濃烈的性感氣息,將斜斜延伸的腰肢擺正,俏皮活潑的擠眉弄眼。除了外表一樣之外,她的表現簡直像是不同人。

穆朗士單手扠腰,微笑看著伊蓮翠:「妳想將我加入妳的收藏裡?」

「你會是特別的。」伊蓮翠舔了下嘴唇。瞬間,她看起來不再是個俏皮的陽光女孩,嗜血的氣息隨著她緊盯穆朗士的目光傾瀉而出:「你可以統治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體。」

「不了。妳的使魔很多,少幾隻也不會怎麼樣。蘭因只有我而已。」穆朗士說。

「喔,他有黑夜王者啊。」伊蓮翠露出痛苦的表情,全身上下充滿了感同身受的心疼:「沒有你,我就像是什麼也沒有。」

穆朗士長長的吐氣,像是這樣的伊蓮翠讓他感到頭痛:「請妳放棄吧。還有,請別再潛入學生宿舍了。」

「你知道啊。」伊蓮翠說這句話的語氣,就好像穆朗士只是抓到她偷吃一塊蛋糕。

「那樣的——」穆朗士頓了一下才說出接下來的話:「——殺害。我不喜歡。對妳來說那是狂歡宴會,但還是請妳停手。」

「如果我說要你當我的使魔,我才會停手呢?」伊蓮翠用一根指頭按著下唇說。

穆朗士沉默了,笑容也消失了,只是盯著伊蓮翠,過了五秒才說:「不要威脅我。」

「誰威脅得了你?你是炎魔。」伊蓮翠笑說。

「很多人。」穆朗士皺眉說:「像是魔帝。格列塔。還有一直找不到的烙文章的人。」

「我以為你是無敵的。」伊蓮翠睜大眼說。

「妳這麼說,是因為妳會說我喜歡聽的話。」

伊蓮翠看了一下穆朗士身後的魔草圃,食指繞著她燦爛的金髮玩,停了一下,再回看穆朗士說:「你就是不肯屈服,是嗎?」

「是。而且我想,妳的武力不足以強迫我屈服。」

「如果我有你的武力,我們可以讓全世界屈服於我們。」

「對此我持保留態度。妳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怪物。他們只有在妳夠強的時候才會想對付妳。」穆朗士說話速度放慢:「妳越強,就會遇上越強的對手。如果妳認為自己無敵或是離無敵不遠,表示妳太弱了。」

「我們可以建立自己的王國,不跟他們接觸。那麼在這個王國裡,我們就是無敵的。」伊蓮翠站直身體說。現在她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和穆朗士兩人無形的抗衡。「黑夜教團是個完美的王國。這裡有明確的規則。做什麼可以得到讚美,做什麼會被唾棄,都清清楚楚。外界那些無謂模糊的教條在這裡不適用,也不必應付變動矛盾的所謂『好人』的標準。只要築起你的牆,世界標準的強大和善良都與我們無關。只要能在這裡盡情享樂,為什麼需要在意那些怪物間的爭鬥?」

穆朗士皺眉沉默了一下,才說:「這就是妳的價值觀。妳的確適合這裡。黑夜教團創造出妳這種人的完美獵場——這可能也是惡魔最喜歡的世界。」

「我從來沒有強迫任何惡魔成為我的使魔。」伊蓮翠微笑說:「而且他們都很滿意。好好考慮吧。我可以讓你滿意的。我也可以讓蘭因滿意喔?」

伊蓮翠最後一句話深深的震撼了穆朗士。他的身體一下子僵硬。

「蘭因的願望就是你的願望。我不懂這種情感,但是我知道該怎麼利用它。這個世界是一個謊言,你知道、我知道,蘭因不想知道。他太軟弱,沒有謊言就活不下去。我可以維持它,讓它溫柔的保護蘭因;也可以撕扯它,讓蘭因和它一起破碎。你拿我沒有絲毫辦法。但是,不需要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看我。我不想這麼做。我是你的盟友。不是璽克,我才是。只有我會陪你維持這個謊言——為了蘭因。」

穆朗士深呼吸,恢復平靜,然後說:「妳需要我。」

換伊蓮翠身體僵硬了。

「妳在外界的力量不夠妳逃出薩拉法邑朵。」穆朗士冷聲說:「妳讓惡魔離開北方學院監視外界的教徒,也趁機讓他們替妳查探逃離的路徑。結論是:太難了。平常監視鬆散的管道現在都堵塞了。除了早就在外界經營很久的人,誰也出不去。誰幫妳就等於和騎士敵對,更沒有人想幫黑夜教團的人。」穆朗士冷笑:「但如果是我,直接殺出一條路就可以了。能阻止我的人太少了,他們趕不上的。

「妳還有一個機會,就是把北方學院賣給騎士團。」穆朗士慢慢的說:「但我不會讓妳有機會這麼做。因為妳一定會賣掉蘭因。」

「你就不怕璽克賣掉蘭因?」伊蓮翠問。

「他頂多賣掉黑夜教團。蘭因只要我保護好就行了。黑夜教團他要賣,隨便他。」

「你期待黑夜教團毀滅。」

「沒錯。但是我卻不能自己出手。」

「就算這樣蘭因也不會醒的。」

「也許妳是對的,但我只能賭這一把了。」穆朗士苦笑了下,隨即變成溫和的笑臉,柔聲說:「我們今天沒有說過話,知道嗎?」

伊蓮翠沒有回答,轉身就走。

等伊蓮翠遠離魔草園,穆朗士轉身面對璽克的魔草圃。龍申草發出「吱喳?」的聲音,問他:「不要緊嗎?」

「我沒事。」穆朗士露出淺淺的笑容,對著一株草說話:「為什麼人類會這樣——受到有自己沒有的特質的人吸引?我是受到有同樣特質的人吸引的啊。」

龍申草無法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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