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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瓏達漠亞的年紀以人類來說已經是青年了,在安派特眼裡,瘦瘦小小的瓏達漠亞仍然是幼崽,是需要爸爸托著學飛的年紀。

「你現在正在學基本施法方式,這個先放一邊。」安派特邊說邊用前肢擺出放一邊的手勢。

瓏達漠亞以為安派特是要他放下課本,於是把書放在桌上。

安派特繼續說:「有些東西,你應該要在學會施法以前先學會。就是『禁忌』。」

瓏達漠亞兩手放在腿上,認真的聽。

「『禁忌』就是不能碰的法術。不可以施展,也不可以學。你不應該碰觸跟那些東西相關的知識。

「大部份的『禁忌』反正很難接觸到,不記住也無所謂,不過有兩種東西你一定要記住,萬一遇到了,千萬別碰。

「一個是『命令術』,另一個是『死靈術』。你聽說過這些法術嗎?」

瓏達漠亞點頭。

「『命令術』會讓人做出他們本來不會做的事。『死靈術』是操縱屍體、製造殭屍的法術。

「如果你學習、施展這兩種法術,光明之杖會來抓你。你會被處罰,會被吊銷執照,最糟的情況會被處死。」

「所以為了不被光明之杖逮捕,不能碰這兩個禁忌。」瓏達漠亞說。

「不對。」安派特搖搖頭:「是因為這兩個本身禁忌是很惡劣的事情。光明之杖逮捕使用命令術和死靈術的人,不是因為他碰觸禁忌,是因為他做出很惡劣的事情,你知道這其中的差別嗎?」

瓏達漠亞搖頭。

「命令術讓人做出他本來不會做的事情,這表示可以跳過溝通的階段,不需要說服別人。這就是建立不平等的關係。是奴役其他人。『不用說服別人,就可以讓別人做自己希望對方做的事』是很大的誘惑,總是有法師會禁不起誘惑觸犯禁忌,可是如果這麼做的話,人與人之間的羈絆就不存在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只剩下法術構成的暴力,再也沒有感情和道理了。

「如果你把別人當成人看,就絕對不可以用命令術。

「死靈術又是另一種情況。死靈術很便利,可是很危險。這種法術一定會失控。失控的殭屍會傷害其他人。所以為了其他人的安全著想,不管有多方便,都不可以使用死靈術。

「而且死靈術使用屍體,這對死者遺族是很大的傷害。對還活著的人來說,安葬屍體是重要的療傷過程,死靈術踐踏了這件事,挖開他們的傷口。」

「是為了其他人。」瓏達漠亞小聲的說。

「對。」安派特點頭。

瓏達漠亞若有所思的盯著地面。

「我懂了。可是,其他人呢?他們會把我當人看嗎?」瓏達漠亞小聲的問。

「什麼?」瓏達漠亞聲音太小了,安派特沒聽清楚。

「沒、沒事。」瓏達漠亞縮著脖子說。

「沒關係。說出來我聽聽看?」安派特安慰瓏達漠亞。

「真的沒什麼。我沒有問題了。」瓏達漠亞整個人都縮了起來。低垂著頭避開安派特的目光。

安派特知道瓏達漠亞這個反應有異,他要設法解決。於是他用更溫柔的聲音,反覆強調好幾次:「說出來我聽聽看。只是說說看而已沒關係的。」

可是他試了很久都沒辦法讓瓏達漠亞鬆口,甚至瓏達漠亞整個人還越來越緊繃,安派特只好放棄。

下次換個方法再努力,一定要聽到瓏達漠亞的心裡話。安派特心想。

 

哈安和思其索在安派特開始準備晚餐以前回到家。兩個人看起來都又開心、又狼狽。

安派特大老遠就聽到他們邊走邊聊天的聲音了,以人型手叉胸前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喔,師父!」哈安首先舉手,滿臉笑容的打招呼。思其索跟著揮手。

「你們兩個翹掉魔藥學上哪去啦?」

「莫可比森林!」「吉谷里礦山!」兩人同時答出兩個不同的答案。

安派特覺得自己好像應該生氣才對,但是兩個弟子身上散發出冒險過後的興奮感,情緒正高亢,安派特覺得再怎麼罵好像也沒有用,而且平安回來了就好,於是他側身招呼他們進房子裡。

「師父,不要生氣嘛!」思其索邊走邊油嘴滑舌的找藉口:「實在是盯著鍋子冒泡冒一整天太無聊了啦!我們只是去透透氣!」

「然後就透掉了三堂課?」安派特挑眉說。還有,以他們正在學的那種魔藥來說,冒泡就表示失敗了。

「師父,魔藥學那種跟不上時代的科目,只要能通過執照考試就夠了。不需要學那麼多。」哈安也開始狡辯。

「好吧。那下一堂不上魔藥學了。來學召喚惡魔,目標炎魔,沒成功的人不能吃飯。」

「師父饒命!」「對不起!」兩人非常乾脆的認錯了,雖然態度還是沒變。

「明天要把今天下午的進度補回來,你們兩個都沒午休了。」安派特說。

「是!」「喔!」

三人來到客廳的大桌邊,兩個弟子把他們提回來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桌上。

「所以你們到底去了哪裡?」安派特疑惑的看這堆袋子。包裝方式也太多種了。印上商標的塑膠袋和布袋、藤編籃子、加上封蠟的油紙包、綁上麻繩當提把的玻璃瓶、鐵盒加上密碼鎖……

「我們先去了莫可比森林和吉谷里礦山,採集能賣錢的東西,再拿去跟法術材料商換了這些東西。」哈安說。思其索在旁邊點頭。

「真虧你們一下午能來回這麼遠的距離。」安派特說。他顧著檢查包裝裡的東西,沒注意到自己點出了奇怪之處。

哈安和思其索表情極其短暫的僵了一下,安派特沒看到。

「喔——這是——」安派特一一打開包裝:「佩莉牌的法陣練習紙、丁蒙淨化粉筆、歐索能量秤……」

「都是小師弟接下來會用到的東西吧。」哈安驕傲的手扠腰說:「反正師父你遲早要買的,我們就先幫你搞定啦!」

「我們都到了可以賺錢的水準了。別人家的弟子幫師父做的事情更多,師父你可以讓我們多做一些事啊。」思其索也咧嘴笑說。

「你們兩個——」安派特感動到眼睛變得水汪汪:「——翹課還是不行,罰你們負責煮晚餐!」

「好啦!」「交給我們吧!」

哈安對著瓏達漠亞招手:「瓏達漠亞,來拿你的新藥材包!」

「我們也買了一些魔法書。」思其索邊說邊拍拍自己的背包。

瓏達漠亞抱著一疊教材,經過思其索旁邊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思其索的背包,東西掉了一地,有幾本還砸到了桌上。他手忙腳亂的收拾好。

 

哈安和思其索不只帶回來法術材料,還帶了不少食材,於是晚餐相當豐盛。

晚餐後安派特押著兩人繼續上魔藥學。思其索的大鍋不久又開始冒泡,然後兩人趁著安派特不注意時,又溜出去「透氣」了。

安派特發現以後,苦笑著出門去逮他們。

龍巢裡只剩下瓏達漠亞。

他走進魔藥工作室,靠近思其索冒泡的大鍋。瓏達漠亞面無表情的盯著大鍋,兩秒後,他打開腰間嶄新的藥材包,把手伸進去。

他從藥材包裡抽出一本薄而小的冊子。

那本冊子用的紙張非常薄,很容易損壞,幾乎沒比衛生紙好多少。隨便一揉就會皺,現在已經皺成一團了,不過還是可以閱讀。

封面上寫的是「筋皮偶處理法」,裡面的內容是教人如何處理屍體,以備死靈術使用,也附上了幾個最基本的死靈術咒文。

這是瓏達漠亞在弄掉教材時,趁機從思其索的背包裡抽走的。夾在思其索買回來的魔法書裡面。

如果哈安和思其索去的是安派特平常帶他們去的那些正派店家,不可能會出現這種東西。他們今天其實是去法術黑市探險了。

他們不是故意接觸禁忌。買回來的東西都是他們認得、安派特教過他們可以買的東西,但是黑市裡有人在刻意引誘別人走上歪路,所以會塞這種東西到別人的包包裡。

瓏達漠亞並不清楚這背後的原因。總之他記得,安派特教過他,這種東西不可以碰。哈安和思其索也一樣。他把冊子握在拳頭裡,手伸到思其索冒泡的大鍋上方,然後張開手。

冊子掉進鍋子裡。瓏達漠亞站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冊子煮爛、分解到半點纖維都不留的程度。

 

等安派特把哈安和思其索逮回來,龍巢裡一下子充滿了他們歡樂的說話聲。

「對不起啦師父,我會成為魔藥王的!」「真的嗎?那你把《家用魔藥大全》從第一頁開始背給我聽。」「對不起我背不起來!」「師父,趁他背的時候我可以先下課嗎?」「哈安,不准拋下我落跑!」「你們兩個都差不多!哈安你只是好一點而已。」「至少我背完《家用魔藥大全》了,執照我考得到!」「不行,你要陪我上課!」「在你們兩個學會處理失敗作品之前誰都不准下課!」

瓏達漠亞坐在客廳角落,把練習簿放在大腿上,寫安派特要他背的法術符號。他面無表情的看著三人一面喧鬧一面通過客廳,上樓去魔藥工作室。

說話聲漸漸遠去,客廳變得安靜。瓏達漠亞抬起頭,看著又寬又空的大桌。一陣子後他起身,坐到桌邊,在桌上繼續作業。

三人說話的內容還在他腦中打轉。他一面寫字,一面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吃吃笑了起來。

「魔藥王是什麼啦——」

未來會發生的事情,現在還沒有任何跡象。

 

※「血視逐獵」完,明天開始是第三集「深想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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